幽之夢(63)_安臣敬一

六三

　　5

　　照片中的阿嬌短髮飄逸，綁著印有藍草莓圖案的白色發帶；耳朵上戴著那天幽幫她贏回來的櫻桃耳墜，陽光還在飽滿的櫻桃上留下了一顆銀白，閃耀極了。她微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仿佛仍在微微顫動；暈紅的臉上幸福洋溢，比頸邊的櫻桃還要誘人。

　　照片中的男生面容高貴，烏黑的頭髮在金色的陽光下熠熠生輝，一根根髮絲跟他身旁人一樣，向同一方向飛揚……同樣柔長的睫毛輕輕地和他身旁人的睫毛交錯在一起，如同被精心排列過一樣和諧。這張臉不是一般人能夠擁有的驚豔，這阿多尼斯一般的神態也不是平常人能夠具有的優雅……這一切我都太熟悉不過。

　　除了花與幽，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人。

　　而照片中兩人深情地擁吻，沒有語言能夠形容。如果不是擁有刻骨銘心的愛，這樣的吻又有誰能夠演繹呢？

　　那我們呢？騙局！？遊戲？！一場賣力的演出？！

　　一切再清楚不過了！所有都結束了……

　　6

　　「陽一，我真是一個糊塗蟲，把整個船艙都找遍了，才想起來是我自己把手袋放在了甲板上！」阿嬌氣喘吁吁地跑到了上來，一邊跑，還一邊像個犯了錯的天真的小孩子一樣抱怨自己的糊塗……

　　對我來說，這種「天真」已經變成了毒藥，無情地肆虐著我的傷口。

　　我緩緩地抬起頭，用一雙已經血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這個在我眼中突然變得十分可怕的生物。

　　「陽一！！你怎麼了？？」阿嬌顯然被我近似恐怖的神情嚇壞了，她慌了手腳，甚至連特意為我拿上來的可樂也掉在了地上。

　　該死！為什麼還要作出一副天真無邪的表情呢？？你知不知道，這樣的眼神只能讓我更心痛！更叫無法忍受！

　　「怎麼了？！」我臉上的苦笑已經扭曲了，「你在問我麼？為什麼不問問你自己！！」

　　「陽一……我……我……到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阿嬌的眼淚被我一聲大吼嚇了出來，她那茫然不知所措的可憐神態讓我的心揪在了一起。我看得出她怕極了，她顫抖的手幾次想要上前握住我的手，卻都被我可怕的眼神嚇得退了回去。她傻傻地站在那裡，像一個可憐的、被遺棄在大森林裡的小矮人……

　　「為什麼……」阿嬌的眼淚的確融化了我的一部分憤怒，這些憤怒變成了心痛，成了更加難以承受的折磨，「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

　　我的眼淚再也承受不住地心引力，落了下去。當之前的一切美好都變成諷刺的謊言的時候，流淚又算得了什麼……

　　「陽一，你別，別嚇我，別嚇我好麼？我真的很怕，我真的很害怕！」阿嬌驚恐地望著我，眼神裡充滿了孩子般的恐慌，眼淚像兩汪泉水一樣不住地湧出來。她的聲音在顫抖，身體也在顫抖。

　　然而事實就在眼前，又讓我如何能夠心軟？？

　　「我不想再見到你！從今以後再也不要讓我見到你！」我咬著牙，狠狠地說道。眼睛卻不敢看她……

　　「你……你說什麼？」阿嬌傻掉了，徹底呆住了，一動不動。過了很久，她的眼珠才木訥地轉動了一下。她傻傻地抬起了自己的胳膊，狠狠地在胳膊上咬了一口，「不，這不是在做夢……」之後她再次用憂傷至極的眼神望著我，「陽一，你怎麼了？你忘了麼？你答應我要在我生日的這一天陪我來『愛琴海』……你還告訴我，這不是夢，陽一真的要和阿嬌在一起，這不是夢……」

　　我哽咽著，說不出話。一陣陣的心痛像海浪一樣退去又立刻湧上。

　　「陽一，你忘了這個麼？」阿嬌用顫抖的手舉起胸前的那顆紅心，「難道你這麼快就忘了愛心藥丸了麼？你剛剛答應過……答應過再也不會讓阿嬌傷心，你說過要永遠讓她微笑，你忘記了麼……」

　　「不要再說這些！別再玩這種無聊的遊戲了！」

　　我不想再聽到任何辯解！所有的這一切對我來說都是要命的折磨！

　　我狠狠地一把扯斷了阿嬌脖子上的項鍊，緊緊地攥著那顆剛剛讓我感動不已，而現在已經變成一個笑柄的紅心。

　　「陽一……」阿嬌徹底驚呆了，委屈、心痛、迷茫和失望，各種表情交織在一張小小的臉上，似乎已經承受不住了。

　　「別說了！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以後再也不要纏著我！總之，我不相信你那向左大聲高呼我愛你向右去熱情親吻另一個人的遊戲叫做愛情！愛情？不！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什麼愛情！自從雪琪走後就再沒有愛情！半年前我們就該結束一個星期的戀愛遊戲！為什麼還要賣力演出這6個月？！是想讓這個遊戲更緊張更刺激更血腥還是想讓我死得更慘烈？！總之，你贏了，現在一切都結束了！全都結束了！！」

　　我的憤怒感重新侵佔了大腦，衝動已經完全代替了理智。我高高地舉起手臂，用力地將手中的珍珠鏈子拋向了深深的大海，希望這一切就此沉淪！

　　幾乎就在我將項鍊拋出的同一瞬間，阿嬌不顧一切地沖到甲板邊緣，沒有一刻猶豫地跟隨著項鍊拋出的軌跡跳下了大海。

　　「咚——」的一聲巨響，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我的腦袋上重重地擊了一錘，隨後飛濺在我臉上的水花讓我瞬間清醒了——該死！她不會游泳！！

　　我沒有時間再多想什麼了，我只知道，無論如何，我不能讓阿嬌出事，我不想讓她出事！！即使我死，也不能讓她出事！即使她真的背叛我，我也不會讓她出事！！因為我的心裡已經丟不下她了……

　　「阿嬌——！！」我大叫了一聲，緊跟著也跳了下去。

　　7

　　入水時激起的水花讓我的眼前模糊了片刻，但是很快，我的視線清晰了。我看到根本不懂水性的阿嬌強憋著一口氣，執著地追隨著項鍊落下去的痕跡。即使是在水中，我也看得到她的表情有多麼堅定。

　　難道那條項鍊對她真的那麼重要麼？甚至比生命都重要麼？？

　　即使一個潛水高手也沒有辦法在水下閉氣如此之久。阿嬌終於忍受不住了，接連吞了幾大口海水，那痛苦的表情表明她已經不能再堅持多久了。

　　我加快了劃水的速度，用最短的時間游到了阿嬌的身邊。

　　看到我的阿嬌有些吃驚，她也因此又喝了幾大口水，嗆得整個人都開始昏昏沉沉了。

　　我開始用力將阿嬌往水面上托，可她的雙手卻始終直直地指向項鍊沉落的方向，身體也在向那個方向用力。我開始吃驚她小小的身體裡哪來的那麼大的力量……

　　終於，我將虛弱的阿嬌救上了甲板。看著虛弱的她胸腔又一次開始有節奏地起伏，我的心終於可以踏實一點了。

　　該死的！我剛剛到底做了什麼？！我差點就把阿嬌害死了！我瘋了，我一定是瘋了！！就算是阿嬌愛上了幽，我又有什麼權利責怪她！？這一切根本就是我自食其果！如果要死，也該是我死！

　　安陽一！你看你做了什麼好事！如果阿嬌出了事，你的良心又怎麼能夠容忍你活在這個世界上？！

　　我顫抖地將阿嬌抱在懷裡，心中的滋味無法言喻。這種撕心裂肺的傷痛，除了在雪琪離開的時候有過，便只是現在了……

　　「項鍊……我的項鍊……我的項鍊……」剛剛睜開眼睛的阿嬌吃力地抬起胳膊，顫抖地指向大海，嘴裡不停地重複著同樣的話。

　　「呵呵，這可是陽一送給我的第一件禮物誒！我怎麼捨得吃掉呢！以後呀，我要每天都戴在脖子上，只要我還戴著它，就說明阿嬌還在深深地愛著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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