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玉泡泡 | 上頁 下頁
五〇


  「就是上次在餐廳見到的那個傢伙,長白頭髮那個——」

  「哦,想起來了。」張紅恍然大悟了,譏笑道,「藍湄住上了公寓,你住上了別墅,嚇,真是一個比一個厲害!」

  「張紅,你——」

  「怎麼,又嫌我說話難聽不是?」她「咯咯」地笑,笑聲陰冷恐怖,「這年頭真怪了,女孩子的臉皮一個比一個薄,但做事卻一個比一個厲害!」

  「夠了,你什麼都不懂!!」我氣憤地一跺腳,立刻,污水濺到我們身上。

  哪知,張紅笑得更厲害了,「我不懂?兩年前藍湄也這樣對我說,『你什麼都不懂!』是啊,我什麼都不懂,只懂得老實工作、用功念書、努力考研,別的什麼都不懂。你們懂什麼——懂得為了錢什麼的,半途而廢、出賣色相、不顧廉恥,連最起碼的臉面都不要了,你們懂得是不是太多了點兒?!」

  我皺著眉頭聽,待她氣咻咻地發洩完,耐心跟她解釋:「你誤會了,我和藍湄不一樣。 我們是種純粹的朋友、父女關係,他女兒……」

  「嚇!住嘴吧,別髒我的耳朵了!」張紅嚷嚷著,捂住耳朵,「幹嗎要冠冕堂皇?做了婊子還立個牌坊?不覺得更令人噁心嗎?」

  我羞紅臉,冷冷地看著她,覺得她真的不可理喻。

  我不想再搭理她。既然我的好心被她當作驢肝肺,那麼,我們之間再沒什麼好說的。我於是蹚著水,默默地收拾起自己的東西。可想到我們曾經住在一起的日子,我的心又疼了。

  「張紅,這世界其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壞。」我輕輕地說。

  「可也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好。它的壞處,你還沒有領教過?」

  「可,我們總不能因為某些壞處就憤世嫉俗,否定一切吧!」

  「哼哼,多長幾個心眼總是應該吧!」

  「那你憑什麼認為我沒有長心眼?」

  「我看不到,相信別人也看不到。我們看到的是缺心眼,而且越來越缺!呵呵,住別墅、開寶馬,反倒說是什麼父女、朋友?這話估計也就你和你那位『父親』相信吧!」

  我一時語塞。是的,住別墅、開寶馬,這在別人看起來是多麼不正常!有誰會相信一個患地中海貧血症女孩的故事?有誰會相信這世界上還有一塊冰晶玉潔的地方?這個殘酷的世界啊,早已經把人心最後一點兒善意摧殘殆盡了。

  想到冰兒那純淨空靈的笑臉,我覺得四周有著無可救藥的骯髒。

  「跟我走,哪怕就是去看一看,我確定你會改變自己的看法。」我背上背包,拉起張紅的手。

  「免了吧,只要自己開心,何必在意別人的看法?」張紅冷淡地抽出手。

  「我可以不在乎旁人的,可在乎某幾個人的。」我動情地說,眼淚幾乎流下來,於是從錢包中掏出莊一同給我寫的紙條,壓到她書桌上,「這是我的住址和聯繫方式,我等著你隨時去找我。」

  張紅看都不看一眼,低頭繼續掃水。

  我定定地看著她,她瘦小的身影在水泊中顯得格外單薄卻硬若磐石,像幾乎風化的花崗岩,縱然粉身碎骨,也要與風雨對峙。這個執著的傻女孩啊……

  「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什麼令你這麼——這麼灰色?」在跨出門口的一刹那,我終於向她問出了心中最想問的問題。

  她不理,依然在沉默地掃著水,「嘩嘩」的聲音刺耳而蒼涼。

  我扭頭,大踏步走出去。

  「菩提本無樹,
  明鏡亦無台。
  本來無一物,
  何處惹塵埃?」

  她到底在掃些什麼呢?

  我的新生活開始了。

  我很吃驚,幾乎沒費什麼困難便融入了這種全新的生活。這裡的人、狗、物乃至空氣中的味道都讓我覺得非常親近,好像前世便來過許多次一樣。

  莊一同在外面有生意,具體什麼生意我不得而知,但感覺他對自己的生意淡淡的,甚至 有點兒漫不經心,一點兒也沒有電視中生意場上那種全力以赴、肝腦塗地的樣子。他的辦公室在中糧廣場,天氣好時會開車去那裡轉轉,但也僅僅是轉轉而已。不到半天工夫,他又一準會回到家中,喝喝茶,然後鑽進自己的書房中,一待便是大半天。

  他沒有太多社交,甚至連電話都很少。可能因為腿疾的原因,他亦很少出差。但感覺他的工作需要大量出差,我經常聽到他在家中給職員打電話安排他們出差,有時,聽上去似乎是為了非常重要的事情。無可否認,他非常信任自己的員工,非常信任身邊的人。

  我從來沒有過問過莊一同的生意,我想冰兒在世時估計也不喜歡問。我們,甚至包括莊一同本人都和「商人」不太沾邊。在我看來,他更像學者,只是因為一些偶然的因素,把他推向「商人」角色,但他扮演得並不好,充其量也就是一個不太成功的「儒商」。

  但他不缺錢,這是顯而易見的。在北京,能住得起紫玉山莊,開得起賓士、寶馬的怎麼也得算上層階層了。他給了我一張信用卡,裡面有多少錢我不知道,也從來沒想到去查看,因為我根本不怎麼消費,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家中看書、寫字。大家都不是物欲非常強的人。

  李姐和老羅是單純的老好人,雖然身處傭人地位,但從來不妄自菲薄,唯唯諾諾。同時,他們也不因為自己在這個家中無可替代的作用而居功自傲。對我這個外來者他們出自內心地歡迎,好像我的到來對於他們是件求之不得的好事。

  由於莊一同曾經在冰兒「走」時辭掉所有的傭人。所以在這幢別墅中,李姐幾乎一人肩負起了所有的工作。她特別忙碌,從採購、做飯、洗刷乃至清潔,裡裡外外都是她一人忙碌。如今又添我一個吃白飯的,她身上的擔子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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