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玉泡泡 | 上頁 下頁
二〇


  我定睛一看,原來是方卓。顯然,他已經跑了許久,夜晚的空氣很涼,但他卻滿頭大汗,氣喘吁吁。

  「咦,方卓,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兒?」我奇怪地問。

  哪知,這廝卻毫不領情,反倒怒氣衝衝,脫口便出:「這麼晚!看來你也知道這麼晚了!」

  「什麼意思?」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我四處找你,你跑哪去了?你看看都幾點了!」

  「找我幹嗎?」

  「你一個人黑燈瞎火地到處亂跑,我能不擔心嗎?你有沒有一點兒安全意識?!」方卓好像又委屈又生氣,依然紅頭漲臉,「前幾天,未名湖才浮起一具女屍,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張口結舌。與其說我被他口中的「安全意識」嚇著,不如說我被他的態度搞懵了。至於嗎?

  正當我迷惑不解時,張紅拎著兩個霜淇淋走來,笑著打趣:「方卓,你太大驚小怪了。青青哪裡是一個人呢,瞧,一共有三個保鏢,你還擔心什麼?!」

  顯然,她把一切都聽去了。

  一時間,我和方卓全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這時,那兩個老外舔著霜淇淋走來,看到方卓,很自然地問我:「Boyfriend?」

  「No,No,No……」我嚇得急忙擺手。但方卓,卻十分警惕地盯著老外,一點兒也不友好。

  回到小屋,方卓沒有像往常那樣捧出一大堆問題,而是隔著「三八線」向我痛數洋鬼子們的罪惡以及異國戀情的可悲。聽得我又是憤憤不平又是心有餘悸,另外,還有一點兒——美滋滋的。

  自打這件事情之後,我和他的關係明顯地又前進了一大步。我們開始心照不宣地按時回來,即使不能按時回來,也會在出門前有意無意地告訴對方一聲。我們也開始不著痕跡地關心對方,他越來越多地往我桌子上放小禮物,這些禮物由最開始的糖果、霜淇淋漸漸地上升為枸杞、奶粉、口服液等較為昂貴的補品。當我問他為什麼這麼大方時,他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他注意到我近段時間臉色蒼白、睡眠不好,估計由於太用功導致貧血了。而我,也越來越關心他的學業。有時,我會因為他對一個公式的不理解而焦急萬分,四處為他找各種形式的練習題,甚至會花費整整半天的時間針對他的情況為他自編幾套試卷。當我看到他取得進步時,興奮得比我自己模擬題得滿分還高興。

  當然,我記得我們的「合租協議」:不談愛情。不用張紅提醒,我也知道自己目前的實際情況。我們肩負重任、前途未蔔,現在的確不是談愛情的時候。「愛情」這兩個字眼對我們來說,太沉太沉,我們單薄的肩膀上已經扛不起任何一丁點兒的責任。但是,我不是一個精於計較、善於規劃之人。我甚至不能好好規劃自己的未來,更何談規劃感情?

  還好,方卓亦是十分理智之人。甚至在某些時候,他的城府、理智令我生畏。他總是能伸縮自如地駕馭感情,把我們的關係很好地控制在一定程度之內。當他意識到自己的行為過於熱情時,便會一連冷淡我數日,把我剛剛滋生起的懷疑與幸福一下子澆得半死不活。而當他覺得自己又過於疏離時,便會又通過「糖衣炮彈」等溫情政策俘虜我軟弱的心,讓我心甘情願地為他忙碌、操勞並且無怨無悔。

  人們常說「性格決定命運」,這話一點兒也不假。我對於自己以後的命運無怨無悔,因為我知道,在理智與情感的天平上,二者永遠不可能平衡。

  北京的夏天雖然熱得讓人無法忍受,可時間並不長。「秋老虎」的肆虐一過,氣溫一下子降了好幾度。

  天越來越高,越來越藍。我喜歡仰頭看北京秋日的高空,瓦藍瓦藍的,澄靜得像被清水洗過一樣。

  張紅說我在看天空時特別的稚氣,像孩子一樣清澈與童真。

  我說:「這樣不好嗎?」

  她說:「不好。你已經不是孩子了,天真爛漫不應是你我的特徵。」

  「那什麼應該是我們的特徵?」

  「像螞蟻一樣卑微、像天鵝一樣高貴、像牛一樣堅忍、像鷹一樣充滿希望。」

  我笑,我不認為一個正常人的性格裡能夠同時塞得下這麼多種相互排斥、矛盾的個性。如果強行塞下,那此人不得精神分裂症才怪呢!

  然而,張紅不理我,依然過著她螞蟻、牛一樣的日子,憧憬著她天鵝、鷹一般的夢想。她開始越來越多地上通宵教室。雖然現在離一月十八日大限期的到來還有好幾個月的時間,可她卻擺出一副備戰的姿態:每天黑著眼圈、姿態恍惚但神智卻高度緊張、高度警覺。每當我看到她背著碩大骯髒的書包,手拎一塑膠袋又幹又冷的白饅頭,在校園裡踽踽獨行時,就不由得替她暗暗捏一把汗。

  方卓進步很快,當然這得歸功於我的「教誨」。他不喜歡去通宵教室上自習,認為在家裡學習的效率要比在那裡、比熬夜高得多。這是當然的,因為在家裡不僅有我這個良師孜孜不倦的指導,還有我這個「可人兒」的「紅袖添香」,他何樂而不為呢?由此看來,他一開始進行「異性合租」的初衷估計是新千年最明智的決定了。

  至於我,唉,真是一言難盡了。

  我從不認為方卓佔用了我太多時間,因為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但一個不爭的事實便是,我越來越沒有自己的時間。白天,我忙著為方卓找參考書、改試卷、研究他的作業;夜晚回到小屋裡,我又十分殷勤主動地替他解惑釋疑;甚至在夢中,我還經常幫他做作業。我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但有一點我很清楚,那便是我非常高興看到他的進步,發自內心地希望他夢想成真。我整日幻想著我們兩個人一同被光華學院錄取。我認為如果我努力,這肯定不僅僅只是夢想。

  而與此同時,藍湄,我們那個高貴美麗的「芳鄰」也格外忙碌。只是她的忙碌是早出晚歸、錦衣夜行式的。雖然三裡屯事件之後,我與她幾乎再也未曾謀面,但就那寥寥可數的幾次邂逅卻令她給我留下「驚鴻一瞥」的感覺,這真是個神秘的女子。漸漸的,我再簡單的頭腦也有點兒懷疑起來了。

  若不是那天清晨,可能我一輩子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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