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到底意難平 | 上頁 下頁
七十七


  宋若君看向大女兒,冷冷問:「你同家楨原是情侶?」她略略停頓,始終等不到大女兒開口否認,心底最後一絲期待也落了空,原本冷淡的神色一下子換成悲哀。「這算什麼?這算什麼?當初毀了我一個女兒,現在又來毀第二個?不不,我堅決不許你們嫁進顧家,一個都不許!」

  「媽,你聽我說——」

  「不用說了。你還替那樣的男人隱瞞!你怎麼就不為你妹妹想想?」宋若君的語氣幾分激動。

  什麼?什麼意思?她替家楨隱瞞?她沒有為妹妹著想?「媽媽,我不明白。」

  宋若君並沒有給答案,仿佛突然倦怠,深深呼吸,道一句「我累了」,轉身離開。正巧泊好車的顧平生走進喬宅,察覺現場異樣,立即握住寫意的手,沉聲問畫情:「怎麼回事?」

  宋若君走至樓梯,聽見顧平生的聲音,並未回頭,冷冷吩咐下人:「這是我們的家事,不需要你操心。來人,送客。」

  「媽,你判我死刑,也得給個理由不是?」寫意緊緊回握顧平生的手,才稍稍止住顫抖。

  畫情看不下去,鼓起勇氣大聲嚷道:「是二姐喝醉了,回家發瘋,說二姐夫愛的是大姐,欺騙了她,要退婚!」她是有些不信的。看大姐的態度,似乎早看開了與二姐夫的過往。就算如今二姐和二姐夫之間出問題,大姐怕是無辜。可是又見二姐那麼受傷,喝至醉醺醺,一臉淚痕,妝都花了,完全不似平日裡精明能幹的模樣,她又忍不住懷疑。

  寫意突然安靜下來。人在頂憤怒的時候,原來並不會切斯底裡。她只笑,語氣平靜:「那她為什麼不說清楚,當年我和家楨為何分手?我為何出國?我為何隱瞞?」她失去所有理智,只想豁開一切,哪怕家中再無寧日。「她為什麼不說,是她的介入導致我和家楨分手?是她搶走我的愛情,逼得我不得不遠離,眼不見,心不煩。這些她怎麼不說?」

  顧平生在心底歎息,但什麼也沒說,只輕輕攬住寫意的肩膀。

  宋若君雙腿一軟,整個人癱坐在樓梯,驚得寫意與畫情齊齊叫一聲「媽」,沖了過去。見到母親臉色慘白,寫意瞬間後悔,可是又沒有法子,一下子掉下眼淚,摟著母親直哭。「媽,媽,我錯了。你別這樣。」

  「你們真是好、姐、妹……」宋若君有氣無力,閉上眼,再也說不出話來。

  「情情,照顧媽媽。」寫意突然站起,「墨墨在她房間?」

  畫情又驚又怕,只愣愣點頭,抱著母親不知所措。寫意才邁了幾步,身後傳來母親的聲音:「你們兩姐妹的事,由著你們自己解決。但是我不想再看到顧家任何一個人。」

  「不,媽媽,平生最無辜。」

  「對,他無辜,你無辜,誰都無辜!」宋若君氣極,「你要認我這個媽,就不許再跟顧家的人有來往!墨墨退婚,你也得立即分手!」

  「媽媽?!」寫意睜大眼睛,「你不講道理!」

  「你就這麼樂意做繼母?你見著那兩兄弟一塊兒出現,就一點不尷尬?」宋若君有些口不擇言,「天底下男人多了去,你就非吊死在顧家一棵樹上?」

  寫意終於忍不住,蹲下來,將臉埋進掌心,嗚嗚地哭。顧平生苦笑:他與寫意的感情,原來如此不被祝福。「伯母,請給寫意留些溫情。」他走近,將寫意籠入懷中。「她與家楨已是過去。書墨與家楨出任何問題,都與寫意無關。」

  「這裡輪不到你說話。」

  「恰恰相反,這裡最清楚前因後果的人,是我。」顧平生頓顯鋒芒姿態,「家楨是我幼弟,他一直不夠成熟,這一點我很明白。寫意是您的女兒,她向來重親情,您難道不瞭解?她當初選擇退出,甚至長久保持沉默,無非是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幸福。至於書墨說出那樣不負責任的話,讓您無端誤會寫意的良苦用心,我想,您是否更應該去問問您的二女兒?」

  畫情亦小聲道:「媽,或許是二姐誤會大姐了。」

  「算了,你們長大了,我管不了了。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宋若君支撐著勉強站起,「還好你們爸爸躺在那兒什麼都不知道。不然,氣也氣中風。」

  寫意抬頭,哀哀看向母親,神色淒涼:「媽,我也是你的女兒。」

  第四十八章

  或許要等到時過境遷,心境才容易沉澱。以回望的姿勢,更成熟的心態,思考生活的點滴,錯誤或者美好,唏噓或者遺憾,都能理智淡然地去面對。

  然而,生命當真是裹著華麗錦袍的敗絮。不管是否大團圓結局,當初的誤會和傷害,彼此給予的尖刺,在心頭劃下一道道瘢痕,外表光鮮亮麗,裡面傷痕累累。可是,寫意想,即便人生如何酸苦難捱,總要尋找些微的幸福吧?

  在被母親誤會的那時,寫意以為她的人生更多的是荒謬。而後來,當她平靜地回憶起當初那幕難堪時,突然理解了母親——宋若君或許不是喬寫意的心目中至完美的母親,可是她一直在努力做三個女兒的合格母親。

  寫意以為母親偏心、不講道理,認為都是母親的問題。可是她自己呢?懂事以後,寫意逐漸減少對母親的依賴,戀愛也好、出國也好,都是她自己說了算,又有什麼時候是靜下心來同母親交流的?子女總認為母愛的付出是必然的,然而感情的本質是一種雙向互動。她的母親卻一直在給予關心,若不然,怎會擔心她的婚姻?因為只希望看到女兒幸福,不想冒一丁點風險,才會有如此強烈的反應罷?

  只是那會兒,喬寫意只聽見自己的滿腹委屈。

  她想尖叫,想砸東西,甚至想同妹妹大打出手。最終是顧平生領著悲哀卻無措的她離開。他幫寫意預定酒店,一手將她安置妥當。

  站在整潔卻陌生的客房,寫意突然笑起來:「那是我的家,為什麼是我走?」

  顧平生搖頭:「那是你父母的家,並非你的。」寫意的笑容瞬間蒼白。他伸手撫上她的臉頰:「你們都需要冷靜。」

  寫意將臉輕磨他的掌心,合上雙眸,睫毛微微濕潤,顫抖似破碎的兩瓣蝶翼。

  顧平生忍不住無聲歎息。

  「為什麼?」她的音量很低。

  「去問。問你妹妹,問伯母。當你足夠冷靜的時候。」

  「我問不出口。」

  「你必須問清楚。」他將寫意攏入懷中,「寫意你要知道,能成為一家人是緣分,但並非每個家庭都和睦美滿。」就比如他的家庭。財富並不能買來相親相愛,更多情況時,反而是罅隙的催化劑。他稍稍停頓:「你已做得足夠好。」

  不不,只因你尚未發現我心中蠢蠢欲動的魔鬼。寫意說不出口,只緊緊回抱住顧平生。他仿佛有無限的溫暖,總能令她重生力量。

  「就算伯母傷害了你的感情,那也是以愛之名。」

  是的,以愛之名。

  請原諒任何以愛之名的傷害。如果沒有關切的愛,誰會去理睬路人的人生?

  寫意有些一蹶不振,打定主意過幾日安靜生活,但現實並未給她太多時間。不多久,醫院來電,喬父終於恢復意識。

  在父親的康復面前,其餘的一切都可以暫緩。病房內依舊是一家人齊聚一堂。誰也不敢刺激喬父的病情,那些爭執和冷戰仿佛從未發生。宋若君握住老伴的手,笑著抹眼淚。三個女兒卻只有畫情敢陪在母親身側。寫意與書墨均站在病床另一側,彼此相距不遠不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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