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到底意難平 | 上頁 下頁
七十四


  「英俊、溫柔?」

  畫情用第二調「哦」了一聲:「英俊、溫柔、幽默、浪漫、多情。我大姐足足用了五個形容詞!五個誒!」說著,還撐開手指,在顧家楨眼前比劃強調。「二姐夫還沒回答我呢,你見過那個男人嗎?」

  「沒見過。」顧家楨笑得苦澀,隨即撇開視線。

  「這樣啊。」畫情露出可惜神色,「看我大姐回憶時那副甜蜜的樣子,惹得我都想見見她的初戀了。」

  甜蜜?家楨一時難掩心頭的複雜思緒。畫情仍想繼續說些什麼,恰好電梯門開,阻斷了這個敏感而晦澀的話題,也給了顧家楨一個收斂惆悵的時機。

  與喬畫情分開後,顧家楨沒有立即去磁共振室,在途徑的小花園尋了張長椅落座,怔怔發呆。良久,他終究一聲歎息,正準備站起,視野裡落入畫情的身影,他一驚,兀地說不出話來。

  只對視幾秒,畫情綻開笑容:「還好找到你了,姐夫。我忘記帶錢,沒辦法買咖啡。」言詞語氣間帶點撒嬌和懊惱,聽不出任何異常。

  家楨略松一口氣,取出皮夾,乾脆整個兒遞給她,微笑道:「果然像沒睡醒的人做出的事。」畫情噘起嘴接過,又皮笑著道了謝,小跑離開。顧家楨不禁失笑搖頭,邁步朝磁共振室走去。

  這天,晴朗無雲,陽光直曬地面,逐漸升起燥熱。到處傳來夏蟬的聒噪。醫院裡人頭簇動,有新生、有死亡,喜悅落淚或者悲痛哭泣。大街上車流湧動,塵埃漫天飛舞。中山西路的何氏翻譯社,顧氏集團的本部大樓,還有喬氏企業的標誌性建築內,人人為生計奔波。

  喬書墨一如往常,伏案工作、開會決策,認真而慎重。喬寫意靠兩杯黑咖啡撐著,初次接觸企業營運,辛苦,亦充滿新鮮感。顧家楨略帶惆悵地走在通往磁共振室的路上。

  而喬畫情只是不小心看到了一張舊照片,藏在皮夾內層的拍攝於五年前的舊照片。

  顧平生接到畫情電話時恰好開會完畢,且因上午極低的工作效率而一肚子惱火。整一個十七層都彌漫著超低氣壓。冰塊老闆發起飆來尤為恐怖,最恐怖的是大家根本不清楚boss為何發飆。

  原因自然不會讓他們知道。Boss上頭還有Boss,小Boss被老Boss訓,心情不好導致辦公效率降低,回饋作用使得情緒更加惡劣,於是惡迴圈,一不小心遷怒到手下一票無辜群眾。

  昨晚書房內,顧寧遠很直截了當地表示:他中意的兒媳是喬書墨而非喬寫意,至於哪個兒子娶無所謂,但是——注意轉折——但是不準將喬家姐妹的糾紛蔓延到顧氏來。

  顧平生第一次覺得父親獨斷專行。寫意與書墨的糾葛源頭起自顧家老二,這一點暫時不提也罷。顧平生從不認為寫意配不上顧家、寫意比不過書墨,這一點同樣不提也罷。就讓他來提一提關鍵部分吧。顧平生耐住性子,平靜開口:「爸,你明知道是誰導致她們兩姐妹的矛盾升級。」

  一如顧寧遠暗中一手掌握家楨的生活,顧平生並非沒有能力和手段,猜測並證實父親的私生活。他什麼都不說,是對父親存一份尊重、對母親少一份傷害。顧寧遠面色陰沉:「你要為一個喬寫意,頂撞父母,破壞弟弟的婚姻?」

  「我從來沒有破壞家楨的婚姻。」顧平生突然覺得有些哭笑不得,「難道我和寫意在一起,家楨和書墨就結不成婚了?」

  「你現在是色心當頭!」顧寧遠將手中的鋼筆狠狠擲向大兒子,「她現在回喬氏上班,擺明要和喬書墨分庭抗禮。如果她讓你對付你弟弟、弟媳,你能保證不會做?」

  顧平生冷冷反駁:「寫意從未想過報復,若不是被一逼再逼,她連喬氏都不會回去。爸爸,我真不理解,為何您一開始就對寫意存了偏見?僅僅因為她曾經是家楨的舊戀人?那太可笑了!」不等父親作出反應,他起身離席,臨出門時補充道:「我希望得到你們的祝福和尊重,如果沒有,那只能說,很遺憾。」父親有一點說對了,他確實為一個喬寫意,頂撞父母。

  一個私生活混亂的父親,一個喜歡毫無生氣的「大家閨秀」作兒媳的母親。

  這樣的評價顯然是顧平生一時憤怒的偏見。他並非不懂得感恩,父母投注在他身上的關愛和教育,他從來都記得,所以一直告訴自己要當一個孝順兒子。當初海妍嫁給他後,其實受了不少委屈。他原以為彼此磨合,一切都是可以改變的,後來才知道,他愛並珍惜的人,並不意味著他的父母也會同樣愛並珍惜。

  如今寫意得不到認可,他的反應如此激烈,或許亦有幾分是對當年的怨憤。

  顧甯遠在兒子邁出書房之後,頹然靠向軟椅背,耳邊死纏不休的竟是何子丹的聲音。「顧寧遠,不要得罪女人,不要得罪一個爭強好勝的女人。哦對了,你就是好這一口。哎呀,你又用不屑的眼神看我了。」她的笑容依舊神采飛揚,一臉溫柔地對他說,「你自以為高高在上,不許任何人違逆你,可我真想瞧一瞧你頭疼沮喪的模樣。沒關係,我做不到,但是喬寫意做得到。真的,別不相信我。」

  喬寫意,一個長相不算出眾的女人而已。大兒子對她死心塌地,不惜與他爭執鬧僵。小兒子對她念念不忘,連正牌媳婦都不放在心上。真是,好得很呐。

  聽出電話那端是畫情的聲音,顧平生略略驚訝,第一反應是:醫院那邊出事了?「不是啦。」畫情趕緊否認,語帶猶豫,「顧大哥……我只是,想問你幾個問題。」

  顧平生雖有不解,但儘量溫和道:「你說。」

  「你愛我大姐嗎?」

  小丫頭特意打電話來問這樣的問題?「當然。」顧平生無聲微笑。

  「有多愛?」

  「很多愛。」

  「無論我大姐是好是壞,是美是醜,是圓是扁,無論她發生什麼狀況,都會愛?」

  「寫意出事了?」顧平生頓時緊張。

  「沒有、沒有!誰都沒有出事,我是用如果嘛。」

  顧平生呼出一口氣:「你可真嚇到我了。」他頓了頓,慎重回答:「畫情,我對寫意的認識,或許比你要深刻得多。所以不用擔心,我接受並愛著全部的喬寫意。」

  「……謝謝你,顧大哥。」傳來畫情的微微歎息,「我是多麼希望大姐能幸福。」

  第四十六章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有人唱:時光悠悠,青春漸老。歲月如白駒過隙,世間最令人嫉妒的是年輕的臉龐。

  寫意打量畫情,靜默許久,突然微笑。

  畫情摸不透大姐的心思,竟有些微發怵,不敢出聲。她約大姐一道午飯。西餐廳內有小提琴悠揚,侍者禮貌而安靜,氛圍美好。

  「好了,你想知道什麼就問吧。」寫意仍是眉目帶笑,語氣波瀾不驚。她剛才只是想,自己十八、九歲時是否也像畫情這樣莽撞直接?心存疑惑就非要弄個清楚,風風火火地直面當事人,也不管對方心情。算了,誰叫她是喬家最寵愛的小妹?

  對面,喬家小妹扭捏答:「我找過二姐夫了。」

  寫意了然,眨眨眼:「原來只是找我求證。」

  「大姐——」畫情不自覺語帶嬌嗔。她並無惡意,初初看到照片時大吃一驚,卻又有幾分意料之中。當即撥電話給顧大哥,放心一半。然後默默將照片遞至二姐夫眼前,無須多言,足夠令對方難堪。她問:「當初為何與大姐分手?」顧家楨答:「她不願再見我。」答案隱晦,顯然不是大姐所言全因出國之故。她又問:「你現在愛的是大姐還是二姐?」呵,如此犀利,切中要害。顧家楨斂去複雜神色,笑容淺淡,答非所問:「情情,我將是你的二姐夫。」

  畫情述說至此,表情帶上稍許忿忿:「他竟不肯老實回答,太過分!」然而見大姐的態度始終平淡似水,一時訕訕,問:「大姐,是不是我多事了?可是我真不懂,二姐為什麼要選擇他?」二姐是一清二楚的吧?以前她猜不出大姐與二姐為何日漸生疏走遠,如今才知道是因為中間隔了一個男人。

  不過是一個男人。她們原本是相親相愛的三姐妹。畫情心中有無限惆悵。

  寫意但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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