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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在所有人都注視著臺上四人的時候,一個拿著攝影機的女生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可誰也沒在意。

  J:日記小劄 很少提你

  太堅信你不會離開

  只需微光 影子都在

  你說好可是人已經走了

  A:火車讓我孤單

  你沿著軌道走

  也許友情太脆弱

  還經不起半點考驗

  合:你說永遠不分開

  你說你會想念我

  你還記得麼?

  你說永遠不分開(不分開的)

  你說你會想念我(要想念我)

  你還記得麼?

  音樂又只剩下緩慢的貝司和吉他高音,是和開頭一樣的旋律,安格最後一句清唱:

  我們都是騙子 只有一句話最真

  最好的朋友

  場下沉默,直到最後一個音符敲定後的半分鐘,觀眾才爆發出從未有過的尖叫。

  評委點評的時候夏天真一直低著頭,評委說到她的時候她恍惚地點著頭,直到主持人宣佈插播廣告,幾分鐘後由統計的短信票數定三強。

  夏天真走進後臺仍然神情恍惚,就連忌司叫她也沒聽見。安格接到昊的來電,聽了幾句,看了夏天真一眼,然後走到旁邊回避去了。

  "這一次冠軍得主是Flight!驚人的424萬8300票!當然我們的亞軍也是不錯啊,332萬4321票,其次是……"

  "等一下,我有話想和你談。"安格小聲地對夏天真說,歌迷們瘋狂地擁上來,安格來不及聽到夏天真回答就不得不換上燦爛的笑容,應接不暇地簽名、擁抱、握手接踵而來。

  安格手機械地簽名,從眼瞼上哄哄過去的、像詭異電影突然閃現的鏡頭,沒有任何預兆地跳過幼年自己小小的身影,擋住夏日毒光的舊牆,青灰色的天,萎靡頹喪的氣味,以及自己用粉筆畫出的紅色愛心。

  Flight休息室。外面擠滿了新聞媒體,忌司和段昱浪被推出去應付,記者們被招呼進大廳採訪。房間裡就剩下兩個人。

  時間在極光裡困得無法出去,蒼黃的穹野蒙上太過虛假的色澤,一晃一晃紮得眼睛酸酸的發熱。化妝臺上鏡子周圍的一排排高瓦白燈發散光亮,逐漸升高的溫度使心之莠草瘋狂肆虐,像水中浮萍覆蓋一片,吸取了所有其他生物的氧氣。

  窒息得令人幹嘔。

  安格用力地拔下插頭,一排鏡子全都熄了。整個房間暗下來,猝不及防的夜襲,夏天真錯覺自己掉進了綠色泥沼裡,厚厚的一片壓禁所有的可見光,黑暗仿佛是被吸入肺腔,狹小的處地,無法喘息。

  但的確是掉進泥沼裡面。夏天真隱約地意識到什麼,軟綿綿地走到牆邊,伸手摸到開關,正準備摁下去時卻聽到一個格外響亮的巴掌。

  沒落在自己臉上。

  "格格……怎麼了?"夏天真開燈的手刹那怔住了,然後像觸電似的彈開。慢慢地終於能看見一點東西了,她轉過身,休息室唯一的一扇窗戶透進深藍夜色,五面鏡子反射著房間裡藍陰陰的牆壁和桌椅,安格面對鏡子身影像不動的石膏,手還揚在半空中。

  "這一掌本來是明打你的,我替你挨。"

  夏天真倒抽了一口涼氣,腳下一崴,手本能地往光滑的牆壁扶去,"啪"地摁開了燈。

  頭頂上那懸在空中的燈極管,噝呼作響了一番,猛然間拉開一屋的雪白。

  "這一掌是安格給你的,但我還是替你挨。"安格閉上眼睛,背光處閉上眼仍然是黑暗,右手狠狠地朝自己臉上甩來,卻被夏天真抓住了。因為正是四月,所以很明顯地感到手臂上砸下來的熱度。安格用力把手收回來,"不打就是了,"安格半閉著斜過眼,"但你,別,碰,我。"

  "發生--"恐懼地瞪大了雙眼,嘴角卻抽動著笑容。

  "你還想問我發生了什麼!"安格轉過身晃動夏天真的肩膀,眼淚不聽使喚地砸在鼻樑和臉頰上,沒有絲毫觸感,沒辦法遏止,"你是我的好朋友啊,但你怎麼可以叫人去打明!還跟那些人說是我叫的--!!"玻璃窗嗡地一響。

  "我沒有……"聲音細微,像是在蘆葦岸的聲音。

  "你騙人!"整個黑色的屋子裡彌漫著全是紫陽花淡淡的香味,耳膜不由自主地震動起來,一會兒一會兒的,也許是哪根神經出錯,接著安格覺得手也在抖。

  月亮被大片大片的雲海遮住,光影界限相互交錯,越來越無法辨別。

  "你還騙我,昊全都跟我說了,他連那些人的口供都叫這邊的人錄下來了,你還想說什麼?"連聲音也在顫抖。安格深吸一口氣,才意識全身都在不住地顫抖:"我給你機會解釋。"她想到那天傍晚和明對話的情形。

  "大概……是這樣的。"

  "啊--!"安格捂住耳朵發出一聲尖叫,所有埋藏在最下面的期待全部都爆滅了,就像藏在背後的最後一根仙女棒,一個人偷偷地在暗角想用火柴點燃,卻發現竟然被汗浸濕再也不能點亮。

  "你怎麼會這樣!虧我那麼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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