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在舊光陰的原點(37)_布安格

三十七

　　那時安格驚異地昂起頭，明呵呵地笑笑，別過頭，你別說話，我都知道，這種感覺，即使過去了那麼長時間，我永遠都忘不掉。

　　如果有機會的話，真的很想問問，明的過去。可是每次看到她，都是一副快樂活潑的樣子，怕一旦提起，她會難過。

　　安格叩了叩門，很快傳來了腳步聲，明媽媽打開小門看到是安格，連忙把大門打開請她進去。安格穿上鞋套，向四周環顧了一遍，桌上擺滿了飯菜，大冬天裡卻沒有冒熱氣，碗筷還是乾淨的。安格跟明媽媽打了聲招呼就往明可舜的房間走去。

　　門輕輕帶著，沒有鎖上。安格吱呀一聲把門推開，剛看清明可舜坐在床邊面朝窗戶的黑色背影，就聽見對方怒吼出來的聲音：吵死了，我說了我不吃飯！

　　安格被嚇了一跳，原本跟在後面的明媽媽歎了口氣，拍了拍安格的肩膀轉身離開。安格整理好思緒，走進屋內，把門帶上，試著叫了聲，明……

　　屋內很昏暗，窗簾被拉上，擋住本來就很慘澹的光線。明可舜沒有任何反應，安格想是自己的聲音太小了，她彎下腰把地上的娃娃撿起來，放回床上。

　　"明--"

　　"我現在不想和你講話。"聲音冷冷地，沒有絲毫起伏。

　　"心情不好麼。"

　　"我說了我不想跟你講話，你煩不煩啊！"明可舜猛地回過頭來，兩個人都愣住了。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們是好朋友啊，有什麼不能--"

　　"別跟我說這些。"明可舜本來想說"我呸"的，但是喉嚨在那時堵塞住，說不出來，"這都和你無關。"明可舜把臉側回去，自顧自地望著窗戶，天色逐漸轉暗，屋裡黑洞洞地只有隱隱的微光，兩個人的影子朦朧模糊，拉長後交融在一起。

　　"明……"

　　"你變得太多了，多得我受不了了！你知道我不想把話全都說破。"

　　明可舜站起來朝安格這邊走來，她伸手戳了戳安格的右肩膀，安格望著她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肩膀不是很痛，卻感覺得到用了很大力氣。

　　"你以後離我遠點。"她邊一字一頓地警告邊戳著安格。也許是安格重心不穩，更多可能的是對方下手太重，安格上半身幾次被戳得往後仰去。

　　安格半晌都盯著那只手，尤其是戳向自己的那只食指，指甲上還塗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兩顆大小不一的紅色愛心，那是上個星期一起買指甲油給對方畫的。

　　你還不如直接打我一拳。

　　安格鼻子哼了聲，把右肩向後一靠，那只手滑了下來。她眼神異樣地眯起一隻眼睛，下巴蜻蜓點水的點了一下，對方的表情沒有清晰地印進眼裡來："打擾了，再見……明、可、舜！"

　　安格轉身拉開門，向明媽媽道了聲沙啞的再見，然後飛快地沖出門去。

　　床與書桌間發出嚶嚶的啜泣聲，明可舜坐在地上，盯著畫板上用玻璃膠繃好的服裝設計圖，沉默許久，擦乾眼淚，呼啦一下把畫好的設計圖全撕下來，扯了個粉碎，然後難過地又發出嗚咽聲，像街頭的流浪狗，因為太冷而蜷縮成一團。

　　"嗯，拜拜，安……"

　　"真過分，"安格向夏天真抱怨道，"她以為我是什麼？嘁，在我面前不明不白的就鬧脾氣，剛開始我還想著要安慰她，結果好心反而遭她一頭的冷水。"

　　"怎麼搞的啊，你們先前不是很好麼？"

　　"好？她叫我別跟她提好朋友的事，還那麼用力地戳我肩膀，叫我離她遠點--我就是受不了這一點，討厭別人命令我，憑什麼啊，我安格又不是只有她一個朋友。"

　　"我想罵人了，個鬼小稀爛，活該被人打，被打了還不知道是誰，真是搞笑。"

　　"算了，也不要這樣說她吧。"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很不爽，但是聽到夏天真這樣說她，安格心裡反而更堵得慌了，"或許……她是發生了什麼，才會變成這樣。"幾乎是本能地為她說好話，甚至為自己剛才說的氣話感到害臊。

　　"哎，你就是這樣，我叫天真都還沒你天真，說實話……格格，別幼稚了，成熟點吧。"

　　明可舜。

　　如今我無法再參與你的什麼了，你那句"這都與你無關啊"，不管是氣話還是認真的，都像一雙無形的大手將我們撕裂開。

　　一直以來，在所有人都往離開我的趨勢發展時，我都會看到你燦如繁花的笑容，那時的我，曾天真地以為，我無論被誰背叛，你都會在我身邊。

　　可是現在的我已經不再想像以前那樣軟弱了，到最後，陪著我的就只有我的夢想。安格把頭伸出走廊邊緣，城市華燈很是絢麗，中心摩天大樓的燈柱光在整個上空來回移動，她摸摸自己的喉嚨，面目沉靜。

　　夏天真反過身靠著護欄，向後仰去，視線越過上面的層層走廊，直到與夜空對視。

　　什麼時候，我才會有個朋友，像曾經的你和明可舜那樣呢。也許是我太貪心了，可我在誰的心裡，都不是最重要的那個。

　　夏天真最後望了一眼星球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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