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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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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沒有人跟程錚說過這樣的話,從小到大,他習慣了擁有別人羡慕的東西,好的家境,好的外在,好的成績,這些東西太輕而易舉地地屬於他,只有他不想要的,很少有得不到的,所以他一旦渴求某種東西,便理所當然地覺得自己應當擁有。「我以為至少你會有一點愛我。」 「我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人,有你這樣的男孩子愛過我,到老回想起來或許都覺得幸福,但我跟你在一起太辛苦了,我要的愛是對等的,可你連對我最起碼的尊重都沒有,所以居安說得對,我不敢愛你。那天你問我,如果你願意改了你的脾氣,我們會不會有可能,我的回答是:你不需要為我改變,你很好,只是跟我不合適。如果能遇到跟你合適的那個人,比如孟雪,比如其他人,你一定會幸福。」 媽媽的婚禮在簡單而喜氣的氛圍中進行,當天男女雙方的親戚朋友都來得不少,一團熱鬧和氣中,沒有人察覺一對年輕男女間莫名的疏離,以韻錦男朋友身份出現的程錚自然博得了赴宴親友的一致誇讚,尤其是韻錦的外婆太,八十多歲的老人家,坐在椅子上拉著他的手硬是不肯放。程錚不願意跟韻錦多打照面,就樂得承歡膝下。誰知老人家硬是讓人把韻錦尋了來,雙手各抓住他們兩人,連聲對韻錦說:「阿錦呀,這小夥子好呀。」韻錦哭笑不得,外婆太患白內障幾年了,連人的五官都辯不清,又何以知道他好。於是她半蹲在老人身邊,半真半假地問到:「阿太呀,你說他好在哪裡?」 老人喜滋滋地說:「他不是叫陳真嗎?陳真是好人呐,幫著霍元甲打日本人……」韻錦忍俊不住笑了起來,程錚則半張著嘴,完全失去語言。笑歸笑,外婆太鄭重地抓過兩個人的手疊放在一起,說道:「我老了,不知道還能活幾年,如果你們結了婚,外婆太還活著,一定要親自來告訴我。」程錚看著韻錦不語,韻錦則用另一隻手輕拍老人的手背,哄著承諾道:「阿太,你放心,一定會的。」看著老人心滿意足地笑開了花,韻錦在心裡默默地說:「對不起,阿太,也許永遠不會有這一天。」 媽媽婚禮結束的第二天,程錚返回了省城的家,不久,韻錦也回了學校。媽媽自然搬到了男方家,韻錦也跟過去住了幾天,他家的環境跟她們那個舊房子相比當然不可同日而語,叔叔對韻錦也很關照,那關照總帶著幾分小心翼翼。韻錦深感自己客人的身份,既然是客,就不應該久留。 大三開始後,韻錦做家教輔導的那個小女孩上了初中,她也就結束了使命。由於媽媽和叔叔都不同意她再申請助學貸款,執意要付她學費和生活費,韻錦先前的拒絕惹來了媽媽的眼淚,她哭著說:「韻錦,就當是讓媽媽心裡好受一些。」韻錦不是泥古不化的人,她知道這種時候接受是對大家都好的決定。 生活的壓力不再那麼大了之後,她的時間相對多了起來,在系辦的工作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也就繼續做了下去,只是她在不經意抬頭間,再也看不到那個有著清澈笑容的人。他畢業後,聽說還是順利進入了永凱,曾經讓她想到天荒地老的一個人,畢竟是慢慢失去了聯絡。 至於程錚,在整整一年的時間裡,她沒有再見過他,關於他的隻字片語,也是透過郁華那裡得知,無非是些他在某某設計比賽中獲獎的消息。他一向是出色的,在遠離她之後,他還是那個擁有一切的程錚,也許他也會慢慢淡忘,那個他曾經愛過,卻又帶給過他失望的女孩。 第十九章 大四那年的春天,一場突如其來的非典席捲全國,幾個人口密集的大城市成為了重災區,韻錦所在的城市也不例外,不斷攀升的患病人數和死亡的陰影使得人心惶惶,人力在自然災害和疾病面前顯得脆弱無比。韻錦她們學校也不是安全島,自從一個大二的女生到另一個城市探望男友返校一直高燒不退,被送往醫院確證是感染了非典後,全校陷入恐慌之中,接著有幾個學生因為具有發熱症狀,被陸續隔離,這種不安到達了頂峰。學校採取了一系列應急措施,嚴格限制在校生外出,每日派專人查房,在宿舍裡噴灑消毒水,檢查體溫,但似乎仍然未能遏制住大家驚恐的情緒,校內傳言此起彼伏。就連韻錦的舍友小雯都因為與那名被確診患病的女生有過近距離接觸而被送進了學校醫務室隔離觀察,六個人的宿舍只剩下五人,除韻錦外其餘四人無不緊張地整天抱著電話這惟一與外界溝通的工具打個不停,她們各自的父母、親戚、戀人、朋友也紛紛致電噓寒問暖。 韻錦心裡不是沒有焦慮的,她朋友不多,親戚長聯繫的也少,惟一可以牽掛的人只有媽媽。媽媽總該給她一個電話呀,然而,那麼多天以來,她從來沒有接到過打給自己的電話。她沒有手機,於是便疑惑是因為媽媽打不進老是占線的固定電話,好不容易找到話機閒置的機會,便撥通了媽媽「那邊」家的電話號碼,一連幾次都沒有人應答。韻錦又是牽掛又是不解,媽媽現在是全職主婦,沒有理由老是不在家裡,就算出了什麼事情,也該告訴她一聲呀,這個時候她挫敗地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叔叔」的手機號碼。頂著巨大的不安和失落,韻錦又打了個電話給莫郁華,她的舍友竟然告訴韻錦,郁華前幾天整晚咳嗽,伴有低燒,為保險起見也被送到了她們學校附屬的醫院。 韻錦從來沒有感到這樣無助,夜裡,宿舍電話鈴聲響了一次又一次,每次舍友接起,她都屏住呼吸,希望被叫去接電話的人會是自己,每次都不是,難道連媽媽都忘了她?平時安靜地生活著,看不出自己和別人有什麼不同,到了這種時候,才發現自己多麼可悲,沒有人關心她,她也不知道該去關心誰,就像站在一個孤島上,獨自一人看著漸漸漫過來的汪洋,找不到岸的方向。臨睡前,當她聽到一個舍友在電話裡嬌聲向男朋友抱怨自己父母每天打電話逼她喝板藍根太囉嗦的時候,喉嚨哽咽得微微發疼。 好不容易舍友等到掛上了電話,韻錦在一陣眼睛的酸澀中準備睡去,刺耳的電話鈴聲再次響起,下鋪的人不耐煩地接過,喊了一聲:「韻錦,你的。」 韻錦飛也似地下了床,拿過電話,那一聲「媽」就要叫出了口,卻聽到一個做夢也不敢想的聲音。他語氣急促地抱怨:「你們宿舍是什麼爛電話,電池都耗掉一塊還打不進去。」韻錦把聽筒緊緊貼住自己的臉,沒發現眼睛已經潮濕,他見她沒有說話,也遲疑了一會,說道:「我只是想問問你好不好,我……擔心你,沒有別的意思……韻錦,你怎麼了?你哭了?為什麼哭呀,你先別哭,說話呀……」他的聲音變得著急,韻錦不管那麼多,啜泣著,任由淚水沾濕了聽筒,開口只說得出一句話:「程錚……」現在他就是她的浮木,她的救贖。 「到底出了什麼事?喂……喂喂」一陣嘈雜的電流聲響起,韻錦隱約聽到程錚咒駡了一聲,又說了一句話,她沒有停聽清,正想問,就聽見了斷線的盲音。她趕緊往回撥,心裡也訝異於自己竟然流暢無比地撥出了那個他給了她之後,從沒打過的電話號碼。電話通了,機械而標準的女聲用中英文重複地說著「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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