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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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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每次下雨的時候他都會這麼做。如果在學校上課的時候下雨了,他就會立刻想起白衣少女,不是在腦海裡,而是在心裡:她……淋雨了,全身被雨淋濕會感冒的!因而感到焦慮不安,一放學就連忙坐上公共汽車,一下車就馬上跑到教堂來。如果是週末,他待在家裡,一聽到雨點落下的聲音就會拿上雨傘,跑向白衣少女。哪怕只能給少女塑像撐幾分鐘的傘,畢竟這是他對跟自己年齡相仿的少女的心意,是對朋友的關心和愛護。 才民左手舉著傘,右手插在褲子口袋裡,看著少女鵝蛋形的臉,他的表情越來越開朗。 他天生相貌不俗,寬寬的額頭,流露著憂鬱的黑亮的雙眼,白皙的皮膚,挺直的腰杆,看上去卓爾不群。在家鄉就非常引人注目,到了漢城後,更是一天一個樣,越發英俊了。 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很想伸出手去撫摸一下少女塑像漂亮的臉,想撫摸她的臉頰、高鼻樑和線條細緻的嘴唇,但從未真正做過。光是想一想,他的心就怦怦直跳,甚至感到害怕,就像是伸手去撫摸一個活生生的少女一樣。 她一定會吃驚的,說不定還會不高興,也許會生氣得收起現在展露給自己的溫柔的微笑,真的變成一尊冷冰冰的雕塑……想到這些,才民無論如何也不能隨隨便便把手伸出去。 上初中後,才民的目光一觸及少女塑像微微隆起的胸部,呼吸就會變得急促起來。她的胸部會是多麼柔軟,多有彈性呢?腦海裡無意識中出現這種想法時,才民就會感到一陣眩暈,似乎眼前浮起一片濃霧。 總有一天……我會撫摸你,只要你允許我那麼做的心傳達給我,我就會小心翼翼地撫摸你的臉頰和嘴唇。 才民預感到,自己伸出手去,指尖觸到她的身體的時候,一定會有一條路從天而降,在風中延伸出去。但那條路究竟是通向永遠的離別還是通向畢生的愛情,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無論那條路通向哪裡,都是現在的自己所無法承受的,因此,他的手一直伸不出去。 「小孩兒!你在那兒幹什麼?」 「啊!」 才民嚇了一跳,雨傘差點兒掉到地上。他偷偷跑來看白衣少女已經快三年了,還是第一次引起別人的注意。 他連忙把雨傘從少女頭頂上移開,裝模作樣地慢慢轉過身,看到在教堂主建築的臺階下面站著一個戴眼鏡的女人,她三十多歲,穿著白大褂,手裡舉著一把藏青色的雨傘,好奇地微笑著,樣子很精幹。才民直覺她是個醫生,而且是在對面那所貼著白色瓷磚的國立精神病院工作的醫生。 才民驚慌起來,乾咽了口唾沫,腳掌好像黏到了地面上。 那個女醫生似乎隨時會招手把他叫過去,抓住他說:「我看你精神有問題,走!跟我去看病吧!」要是那樣的話,無論這個世界上發生了什麼事情,他都會被關在那些鐵窗裡,無法離開半步吧?那裡的生活究竟是和平寧靜的,還是包含著無盡的新的恐懼? 但女醫生只是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親切地盯著他看了會兒,仿佛要把他的臉刻進心裡。才民受不了她的目光的注視,正打算轉身跑開時,她先抬起腳來,款款朝大門走去,還對才民點了點頭,仿佛在說:「你只管享受你的美好時光吧!對不起,妨礙你了。」接著就像一陣煙一樣消失到教堂外面去了。 整個世界仿佛突然變得空蕩蕩的。 是傘遮住了才民的眼睛,還是他的眼睛閉了一下?女醫生消失得那麼突然,像是被魔術師變沒了似的。 7.邁向她的第一步(1)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不會是在街上亂逛了吧?」 「啊……不是……」 「喂!以後早點兒回來!不要麻煩你嫂子總是準備兩次飯!」 大哥的臉像冰塊一樣冷,眼光裡好像夾著刺,才民不敢對視,慌慌張張地答應一聲,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要是往常,他一定會出一身冷汗,今天卻沒有。 才民洗漱後迅速吃了晚飯,把碗筷泡進洗碗池,又去衛生間刷了牙,就回到自己房間,坐到書桌前,打開書包,擰亮了檯燈。 在12點之前,他必須這樣坐在書桌前,要是睡著了或打盹兒了,無聲無息地推開房門走進來的大哥就會掄起巴掌扇他的後腦勺。 以前,才民總是把數學書或英語書攤在面前,在練習本上寫寫畫畫或叼著圓珠筆頭坐在椅子上發呆;而今天,他眼睛裡神采飛揚,鄭重其事地把藏在書桌後面的日記本拿出來,握筆的手微微顫抖著,像壘磚頭一樣一筆一畫地寫道: 「從今天開始,我的目標既不是漢城大學,也不是陸軍士官學校,而是醫科大學。我一定要做到!為什麼?為了堂堂正正地站在茵甯姐姐面前!從現在起,我要竭盡全力,一定要做到答應奇朔哥哥的事!我一定會擁有茵甯姐姐的!」 這樣的誓言也許有些幼稚,但的確是才民發自內心的想法。對才民來說,茵寧就是一個國度,就是媽媽、姐姐、故鄉和天堂。才民感覺到了勤奮學習的必要,不是因為想成為有錢有勢的人,而是為了跟茵寧在一起。茵寧就是他的目標,他思念的國度,他夢寐以求的人生。 把盛著誓言的日記本藏回書桌後面,才民把椅子拉近桌子,打開英語書和輔導書,抓起了厚厚的詞典。 今天晚上是走向茵甯姐姐的第一步,要想抵達她的懷抱,還要堅持不懈地走下去,不能有絲毫鬆懈。才民的視線在英語書、輔導書和詞典上忙碌著。 午夜時分,大哥像往常一樣推開才民的房門,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才民正埋頭在書桌上,一點都沒有覺察。大哥滿意地點點頭,又輕手輕腳地關上了房門。 如果是平時,大哥一關上房門,才民就會打個哈欠伸個懶腰,立刻從桌邊獨角戲中退場,鑽進被窩裡;而現在,正在做數學題的才民,眼睛依然像深邃的夜空裡閃亮的星星。 過去他的精神無法集中起來,是因為沒有吸引他全心全意學習的明確目標,而從今天開始,站在終點處等待他的將不是握著拳頭的大哥,而是微笑著的茵甯姐姐。他就仿佛被釘在了椅子上,直到淩晨兩三點鐘還在奮筆疾書,眼睛裡似乎燃燒著一團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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