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眼淚的上游 | 上頁 下頁
六十四


  「有志的看不出,」黃駿點點臉,「有痣的倒是不少,考慮一下麼?」

  夏小橘跳起來要打他,轉了轉眼睛,說:「好在是這個『痣』,其實還有個諧音字。」

  黃駿大叫「噁心」。她自己樂得直不起腰,眼淚都出來了。

  「其實這樣挺好,又自由。」夏小橘舉著紮啤挨個碰杯,「而且,今天在一起,明天可能就分手……」

  黃駿險些「噗」地將酒噴出來:「你總不忘了損我。」

  「我認真的。」夏小橘說,「只有好朋友,是一輩子的。」眼角余光看見陸湜禕,他望著遠處,若有所思。

  如果我們當年擦肩而過,在七姑八姨的介紹下相識,或許會覺得緣分真奇妙,居然將兩個校友聯繫在一起。而如今我們有了如此多共同的回憶,反而成了並行的鐵軌,永不分離,也從不交疊。

  這心境,不需要說給別人聽。

  (4)夏小橘把綠豆沙從冰箱裡拿出來,給林柚和自己各自盛了一碗。

  「真幸福,現在每個毛孔都冒涼氣了。」林柚坐在椅子邊緣,伸長雙腿,「今天一定能睡個好覺,明天上午還要去面試。」

  「面試?」夏小橘一愣,「你要找工作?在北京。」

  「嗯,短期,兼職的。這兩天和大學同學聚會,有個舞蹈團的女生和別人一同開了個工作室,偶爾還會去健身中心作教練。」林柚報了一個名字,夏小橘只記得開頭是個「寶」。

  「那邊想要多開幾節舞蹈課,所以同學問我有沒有興趣。」

  「就算有興趣,你這次回國能呆多久呢?而且還要回家。」

  「誰知道,或許就不走了呢,讓那邊的朋友把行李給我托運回來。」

  「真的決定回來了?那太好了!我是覺得,雖然那邊生活條件好些,但無親無故的,感覺有點漂泊。」

  林柚點頭:「其實我早想回來,只不過心裡一直有個結。」她坐正身體,帶著一絲淡淡的哀傷,「我這兩年幾乎沒有怎麼和我媽說過話。」

  「為什麼?」

  「你還記得麼?大二那年秋天我申請去布達佩斯,排練的時候拉傷了肌肉。」

  「嗯,那次我們嚇壞了,之後你媽媽都趕過來了不是?」

  「沒錯,其實,在來北京之前,她去了西安。」

  「西安?那個大提琴……」

  「對,她專程去見袁安城。」

  袁安城出身音樂世家,自幼便有同齡孩子所不及的優雅風度。林柚的母親是他小學班主任,格外疼愛這個聰明懂事的男孩,在他父母離異後,更曾將他接到家裡住過一段時間,情同母子。林柚和袁安城青梅竹馬,這些林母都知道,只當作是小孩子之間兩小無猜的puppylove。及至袁安城高中畢業,即將升學去西安讀書,臨行前去林家告別,晚飯後林柚一定要他再彈一次《月光》。林母洗了水果,端給兩個孩子,琴聲悠揚,月光灑滿沒有開燈的房間,她看見女兒站在琴旁,凝視著袁安城,目光比月色更輕柔。一曲完了,林柚伸手敲擊琴鍵,袁安城飛快地握了一下她的手指。林母望著身形纖麗的女兒,意識到她已經不是一個隻知道玩鬧的小孩子了。

  雖然袁安城是自己的得意門生,但身為母親,做了二十多年的教師,她不會允許自己的女兒在讀高中時為了談情說愛而分心。送袁安城去車站時,林母婉轉提醒,林柚還是個孩子,希望他能做個表率,鼓勵小妹專心讀書。袁安城經歷家變,父親終日醉酒,輾轉被幾個親戚照料過,經過漫長的寄人籬下的日子,更加懂得察言觀色,此時怎會不明白恩師的弦外之音。他對林母一直心存感激,便將對林柚那一份懵懂的感情妥帖地藏好,絕口不提。偶爾書信往來,都用兄長的語氣諄諄教誨。這樣被琴聲浸潤的俊朗少年,自然不乏女生青睞,上大學後很快便結交了漂亮女友,只是看誰都是淡淡的,沒有一份感情維持得長久。

  沒想到林柚執著的很,對於那個年齡的她,只要袁安城給家裡的來信中有隻言片語提到自己,心裡便如同萬花筒,幻化出千萬種可能性,似乎每一個字都蘊含深情。高三她作為藝術特長生被提前錄取,便對父母提出要去華山,林母要她等自己放假,林柚等不及,自己跑去西安。袁安城又驚又喜,經歷了若干似是而非的感情遊戲,恍然發覺,最難忘記的,仍然是林柚的純真和執著。暑假回家,他特意去探望老師,剛剛試探口風,便被面色陰沉的林母打斷。女兒自幼乖巧,雖然性格倔強,但從沒有欺瞞家人,這次為了去看袁安城,她編造藉口,從北京的親戚家跑出去,隻身搭上西去的火車,來了一個先斬後奏。

  這兩年中袁安城紛繁多變的情史林母早有耳聞,她明確表示,不贊成女兒同他來往。她說林柚不諳世事,只看到凡事美好的一面,她需要一個同樣背景簡單的男生一同成長,而不是被袁安城拉扯著進入蕪雜的感情世界,還要學會面對他的過去。

  「如果你不告訴她,就是隱瞞;如果你告訴她,林柚能接受麼?就算她現在迷戀你,什麼都不在乎,她能像現在這麼單純快樂麼?你用什麼保證她的將來?」林母苦口婆心,袁安城無力爭辯,面對林柚的希冀,他只能用蒼白的謊言來掩飾。說他討厭跳舞的女生,尤其是跳芭蕾的,因為自己的演員母親拋夫棄子去了日本。

  他說,跳舞的女生,越是漂亮,越是虛榮,就算現在很單純,早晚有一天會變。

  林柚急切辯駁,說自己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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