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眼淚的上游 | 上頁 下頁
五十八


  「呵,你怎麼什麼都知道,和你在一起太危險了。」

  夏小橘心中苦澀,關於你的喜好,我又有什麼是不知道的呢?

  中午客流量大,吉野家裡排了長龍,兩個人看不到空座,決定到頂層打一會兒電玩。

  程朗買了遊戲幣,分給夏小橘一半。「再多給你幾個吧,」他笑,「你肯定死得快。」十指修長,指尖輕輕觸碰她的掌心,她不禁想起那個曖昧的擁抱,面孔發熱:「小看人!我可是摩托和打地鼠高手,要不要比比?」

  摩托車都被占滿,兩個人先去打格鬥遊戲,夏小橘哪是對手,又不會各式連招,只好亂拍一氣。玩了兩局程朗就勸她快走,說一會兒可憐的機器就被拆零散了。又去模擬槍戰,明明是踩踏板就可以控制在掩體後俯身,夏小橘每次看見敵人端槍,必然要自己蹲下來,忘記踩踏板,於是螢幕上她操控的士兵傻愣愣站在原地,喪命亂槍之下。搭檔程朗哭笑不得,只能孤軍奮戰,勉力支持,他拿玩具槍指指夏小橘:「幸虧同夥兒之間不能互相開槍,否則我真應該先把你的人撂倒,只會站在那兒擋視線。」

  夏小橘不服氣,終於等到摩托車,連賽幾輪,她大比分領先。程朗的孩子氣也上來了,一定要收復失地,二人你追我逐,直到最後就剩下一枚遊戲幣。

  「你自己再騎一圈吧,沒准能更新一下機器的記錄。」程朗說。

  「沒有真人做對手,那多沒意思。去打地鼠吧,有一段時間,這兒的記錄還真是我保持的。」夏小橘興致勃勃小跑過去。程朗在後面搖頭:「你是女生麼?!來過多少次啊?」

  第一輪*****關,但夏小橘扔感不滿,認為自己一年多來功力大為退步。「我原來考試前經常來,」她說,「狠狠打上十幾分鐘,心裡一下就輕鬆了。」

  「真是有暴力傾向。」程朗站到她旁邊,「幫你創記錄啊,你打右邊兩排,左邊的我用手來拍。」

  打到最後一輪,錘子拳頭聲此起彼伏,眼看時間將盡,再砸到一隻便能破記錄。夏小橘看到左上角有地鼠探頭,完全忘記是程朗的負責區域,一錘子砸下去。地鼠被敲下去了,程朗也舉著手指,對她怒目而視,接過錘子,在她頭上輕輕敲了一下。夏小橘吐吐舌頭,笑個不停。

  下樓時,程朗站在扶梯前一階,頭髮齊整,理得很短。夏小橘在他身後,可以清晰地看見後頸的傷痕。恍然想起來,這並不是兩個人第一次的擁抱。在高中,他把自己扯在身側,護在懷裡,用背擋住掉下的玻璃。只是那個瞬間太突然,太驚心動魄。夏小橘唏噓感慨,忍不住不著邊際的遐想,如果,如果沒有林柚,和程朗之間有可能麼?或者說,在過去這漫長的歲月裡,有沒有那麼一刻,他是喜歡自己的呢?

  「你,不會怪我,那天太唐突……」程朗忽然問,只是側頭,沒看見夏小橘一副神遊天外的表情。

  「說什麼啊,都忘記了,真是的。」看著他的背影,那道傷痕,想起如此許多曾經的曾經,讓她如何埋怨。

  「那好,那我也忘了。」程朗釋然一笑,「我們還是好朋友,對麼?」

  「嗯,當然還是。」

  「一直都是?」

  「永遠……永遠都是。」

  夏小橘悵然,她胸中有千萬個聲音在呐喊,不,我從來都不當你是朋友,以後也永遠不可能。然而,說出一切會得到什麼,是禮貌的疏遠,還是暫且成為一個替代品,填一段心中空白?她都不想。就這樣吧,就這樣作永遠的好朋友吧,一切的一切,如你所願。

  (6)北京的冬天,正是新西蘭的夏天。林柚一月初就要出發,參加暑期學校的英語班。夏小橘接到她打來辭行的電話,記下航班號,說:「可惜那天我有考試,沒辦法去送你。」

  「還好,爸媽趕過來了。其他的麼,很多人都不知道我要走」

  「的確突然的很。」

  林柚輕笑:「這樣也好,留下來多一天,就多一天煎熬。我實在想換個環境。」

  「那……」程朗是否知道你的行程?夏小橘想要問,心中一個聲音便冷笑,何必惺惺作態假裝偉大,林柚走得越早越好,乾淨俐落,自此讓程朗斷了這份念想;另一個聲音又歎氣,是不見面就能放得下麼?那經過這許多時間,即使知道他心中有別人,你夏小橘又何曾真的慧劍斬情絲呢?不如二人大方告別,也勝過他日後獨自遺憾傷懷。

  她掛上電話,又拿起來撥給程朗。他冷冷拋下一句:「哦,那就走吧,和我有什麼關係?」

  你就裝作毫不在意吧,夏小橘也不點破,只說:「那可是南半球,隔著太平洋,以後想說再見也沒機會了。」

  程朗默然。隔了半晌,說:「那也並不比現在的距離更遠。」便把電話掛上。

  夏小橘踱到床邊,「咚」地坐下,悶頭無語。愛情是個難題,人生已多風雨,連自己的事情都處理不好,又何苦去插手別人清官難斷的家務事。

  片刻電話又響。程朗問:「現在怎麼能聯繫到她?在北京還是回家去了?」又說,「你覺得我應該打電話給她?根本就是於事無補。」

  「不要問我。」夏小橘想,別給我出這樣的難題。

  程朗失笑:「那你何必告訴我她要走。」

  「早晚會有人告訴你。」她嘟囔,「到時……」

  「到時怎樣?」

  「喝得找不著回寢室的路。」

  「怎麼會。」

  「喂,真的,下次讓你們寢室的人知道你去哪兒了,萬一真喝多了也有人知道你的下落,現在天寒地凍的,倒在外面真就凍僵了。還有啊……」夏小橘不放心,一口氣囑咐了四五條。

  「好啦好啦,夏大媽!」程朗一迭聲地喊停,「我現在這不是好好的麼?不信你來看看好了!一起吃火鍋,肯定是凍不死的。」兩人約好除夕夜在程朗的學校碰面。

  陸湜禕此前曾打電話來,試探地問小橘是否想一起聽新年鐘聲,她支吾著說已經約了同學。「哦,那你玩好。」他說,聲音中掩飾不住失望。夏小橘當時有那麼一刻愧疚,現在想起來,這樣重要的日子,若自以為心存憐憫地答應了他,其實不過給一個錯誤的信號。感情是一張無邊無際的網,既然已經明白自己心靈的歸屬,于情於理,都不應讓陸湜禕如同自己一樣,深陷網中央。

  那程朗呢?這樣普天同慶的日子,兩個人的晚餐,怎能不讓人浮想聯翩?夏小橘當然不指望他深情款款地表白,說其實多年前,我喜歡的人是你。那也太過像三流言情的狗血橋段。(作者按:其實你自己不也挺狗血?)但腦海中何嘗不曾設想那副畫面,期望一切如瓊瑤大戲,真切地發生在自己身上。又笑自己太天真,所謂浪漫橋段,就是因為基本不可能發生,才人人期盼。

  思前想後,無論如何,有一刻幸福回憶總好過攤開雙手,空無一物。她愛程朗太多年,飛蛾撲火義無反顧,此刻就算是飲鴆止渴,她也甘之如飴。

  夏小橘被自己的念頭震驚,真的是愛麼?單方面的默默的喜歡,沒有回報沒有互動,這真的算愛麼?她無法將這樣的感情定義為愛,但也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如果這樣綿長的牽掛,深入骨髓的思念都不是愛,那終此一生,也不會再有什麼人襯得起一個愛字了。

  除夕夜飯館都格外忙碌,一路轉了七八家,家家客滿。夏小橘毫不介意:「那就吃食堂吧,總還有開門的吧!」

  「是讓我下不來台麼?」程朗佯怒,「元旦前誆老同學來吃食堂,傳出去我還有臉回高中混麼?」

  「難道讓我空著肚子,你就很有面子?」夏小橘抱著肚子蹲在地上,「好餓,食堂就好。」

  「真服了你了,剛才不剛吃了半斤糖炒栗子。走吧走吧,食堂好了。」

  她嘻笑著跳起來,吃什麼並不重要,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看個子高高的背影,坐在一起哼哼哈哈地聊天,才是她最愛的事情。

  走到半路,程朗一拍額頭:「不如吃火鍋,可以到超市買些海鮮和羊肉。」

  「你有鍋?」

  「有個煮面的電熱杯。」

  「那才多大功率,要煮到什麼時候?!」

  「你趕時間?」

  小橘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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