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眼淚的上游 | 上頁 下頁


  「倒是說起了你。」夏小橘忽然想起什麼,嘻嘻一笑,拉住樂陶,「你最近回家很晚吧?要不然尹老太也不會問的。你,不會是,嗯嗯,拿等我做幌子吧……」

  樂陶甩開她的手:「不要亂講。」她的劉海削得又薄又碎,從眉頭到臉頰有圓潤的過渡,和一般女生那種整齊的五四學生髮截然不同。夏小橘很喜歡樂陶的髮型,但也懶得問是在哪家店剪的,因為女生在學校是不允許散發的,一樣的馬尾,看不出太大的區別。邱樂陶也只是在放學後,脫離了老師們的視線,才把頭髮重新梳理一遍,只攏住後面的一小部分,把前額到肩頸這一線流暢的發尾露出來。羽毛一樣,夕陽下絲絲分明。

  早幾天,夏小橘都會認為,這是一種無聲的抗議,抗議絮絮叨叨的班主任,抗議掛在牆上玻璃框裡每天要擦拭三編的校規。然而現在她忽然意識到,樂陶這樣每天站在雙杠邊上,笑眼彎彎地喊自己的名字,或許是為了引起其他什麼人的注意。

  就好像,她每天拿著花名冊,經過程朗身邊時就會提高音量:「在我這裡簽到呀!」好像是對所有人說的話,其實只希望看他轉身,一邊揚手報到,一邊笑著學她的語氣:「在我這裡簽到呀……你別叫小橘了,改名叫小喇叭算了。」

  因為心底多了一個人,夏小橘開始留心到一些如樂陶的發稍一樣精妙的細節。程朗有時似乎有意無意中,目光看過來,他是在看自己麼,還是在看有漂亮髮型的樂陶?

  那麼邱樂陶呢?平素對體育新聞一向沒興趣的她,安安靜靜在操場邊上,又是關注著什麼,不會僅僅是跑到全身發粘、頭髮貼在額頭上的自己吧。

  夏小橘被這樣沒有答案的問題困擾。

  她去車棚推自行車,龍頭和旁邊的一輛山地車別在一起,她探身過去,想把緊密糾纏在一起的兩輛車分開。對方頗有頑抗到底的意志,真是諸事不順。她用力一推,多米諾骨牌一樣,自行車嘩啦啦倒了一片。

  夏小橘沖過去,向著最上面那輛不屈不撓的山地車後輪胎踢了一腳。想了想,自行車是無辜的,忍不住伸出手在車胎上揉揉,好像踢痛了它。

  「幹嗎呢你!」回頭,看見陸體委一張黑臉。

  「我……扶車。」

  「放著吧你!」他大步邁過來,檢查車胎,「兩種車的氣門芯不一樣。」

  「呃?」夏小橘一愣,才反映過來,他當自己是丟了氣門芯來偷別人的,但又不知如何解釋自己的怪異舉動。

  「我知道。」她沒好氣地說。

  陸體委狐疑地看她,又檢查了壓在下面的一輛自行車。

  「怎麼了,靠,我的車怎麼又遇難了?」一個男生沖過來。夏小橘認得,是男子八百米的黃駿。

  「有人當我是偷拔人家氣門芯的賊。」夏小橘哼了一聲,開了自己的車。騎到陸體委面前,他還在彎腰扶著車子。

  「麻煩讓一讓,陸體委。」夏小橘兩腳支地,按著車鈴。

  「我才是我們班體委。」黃駿糾正。

  陸體委愣了一下,好像忽然想明白什麼,笑了笑,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夏小橘騎過他身邊,聽見他耳語般說了一句:「你怎麼這麼文盲,都快趕上你們教練老郭了。」

  哪兒和哪兒啊。夏小橘騎到校門口,聽見黃駿的聲音:「陸十一,今天我跑了2分04秒,輪到你請我吃烤魷魚了。」

  陸體委說:「好啊。」

  夏小橘一怔,隨後大窘。秀才識字讀半邊,形聲字真是害死人。她回家乖乖翻字典。

  湜(音同十),水清見底;

  禕(音同一),美好。

  原來他並非陸體委,而是陸十一。

  (4)丟人丟到家的夏小橘扔開字典,打電話給邱樂陶,藉以消化食物和滿腹怨氣。她知道樂陶一定在等自己的電話,剛剛騎車回家時她欲言又止,明明想要打聽尹老太的訓話內容,偏又說「咱們電話裡說吧。」

  夏小橘答應得痛快。面對面探討好友的感情問題,她會比當事人還羞澀發窘,生怕一句轉折,對方就會問到自己的心事。

  喜歡,這樣的字眼,就應當沉澱在心裡,上學放學的時候打招呼,再加上訓練,就如同一日三餐附贈下午茶。夏小橘所需不多,極易滿足。若真要把這份關注和情情愛愛聯繫起來,她自己都會手足無措。

  邱樂陶接電話的時候無比懶散,扯了兩句作業的事情,就遮住話筒,隱約聽見她不耐煩地說:「知道了知道了,我這不是討論功課呢麼?」又向小橘抱怨:「我媽啦,更年期,每天嘮嘮叨叨。」

  「我看你最近也會煩得很,怎麼就被尹老太盯住了?」夏小橘倒在沙發上,隨手打開電視,女配角哭天搶地挽留男一號,多數是失敗告終。

  「是啊,煩呢。」樂陶歎氣。

  「你不會是跌入了愛情的小漩渦,越陷越深,無法自拔吧?」她模仿電視中的口吻,吃吃地笑。

  「唉,早就……不是一兩天了。」

  夏小橘一下精神起來:「是我們班的麼?」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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