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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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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子繼續彎下來,直到她的鼻尖就要碰到我的。不知為什麼我覺得一陣害怕,可是我無處可逃。餘晴冷笑一聲,「這次,我不會讓你得逞。」 恨意,我又在她的眼睛裡看到那樣的恨。那樣的恨讓我害怕,因為它那樣無緣無故。我盡力向後縮去,而那女人更湊上來,她口裡的氣噴在我的臉上,讓我無處可逃,「你這次要什麼?」 我還沒有說話,門口一個人厲聲喝道:「阿晴,你做什麼?」 我轉過頭,紀少欽赫然站在門口。 餘晴直起身子,冷冷笑了兩聲,「我幫你照顧病人呀。你把人家小姑娘弄回來就不管了麼?那多失禮。」 紀少欽不等餘晴說完,大喝道:「阿晴,你有完沒有?你給我走!」 余晴冷冷地看著他,背直直的。我正以為她要大怒的時候她卻忽然咯的一聲笑了,「算我多事好了,反正我在你們家從來就是多餘的。」 紀少欽皺皺眉頭,「阿晴……」 餘晴卻輕笑著走出去,腰身一扭一扭,如同少年女子。經過紀少欽身邊的時候,她湊上去,在他耳邊低低說了一句什麼。紀少欽突然發怒,「你給我滾!」 餘晴仿佛示威一樣地向我看一眼,然後回頭看著紀少欽,眯著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姓紀的,你做的醜事不要以為沒人知道。」 紀少欽惡狠狠地看著她,她卻又轉頭看著我,「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得逞。」說著一扭身一陣風一樣地去了。 我看著紀少欽,紀少欽也靜靜地看著我。我們之間隔著紀家豪華的房間,那麼近,那麼遠。隱隱的梔子花的香氣在我身邊流動、纏繞、糾纏。那個男人有點悲哀地站在那裡,沒有表情。我也靜靜看著他,並不說話。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開始看那個男人的眉毛,眼睛,看他的白頭發。他算保養得好的了吧?雖然有些富態,卻不臃腫。他的右手一張一合,我相信那是因為他心裡很緊張的原因。 我慢慢說:「紀先生,很晚了。你請回吧。」然後慢慢把身子轉過去。 如果不是微微飄起的亞麻窗簾,我相信我可以看到窗外如水的月光。小時候多少個夜晚我會看著窗外的月亮想心事。 我慢慢說:「我小時候因為身體弱老被人欺負。你知道孤兒院的孤兒也有三六九等,最低等的就是我這樣生下來就被丟掉的孩子。有時候到了晚上,她們把我關在外頭,我就一個人看月亮。我告訴我自己我是一個百萬富翁的女兒,因為受了壞人的陷害才流落到孤兒院。很傻是不是?」 紀少欽的聲音有點發顫,「她們老欺負你麼?」 我沖自己笑笑,「所以後來我天天晨跑,讓自己強壯起來。我考試要永遠考第一,這樣沒人能阻止我繼續上學。紀先生,我敢說今天我不比任何人差,是不是?」 紀少欽仿佛走近了幾步,「是,你很好,很好。」 我的手指慢慢撚著枕上的流蘇,上好的亞麻外面雖然柔軟,內裡卻有一種隱隱的硬。那樣一絲一縷地在我的手指上掙扎躲閃,最後還是被擒獲。 我說:「我不好,我如果好,我的父母為什麼在我一生出來就遺棄我?紀先生您說是不是?」 再也忍不住,我猛地轉過去,直視著紀少欽。我相信我的眼睛一定很亮,因為紀少欽赫然退一步,把手伸上去仿佛要擋住眼睛的樣子。我盯著他不肯放鬆,「還會有什麼理由?」 紀少欽的手停住,再慢慢地放下來,那麼慢,幾乎能聽見關節咯咯的聲音。他澀聲說道:「不,你很好,你很好,你很好。」 外頭好像起風了,窗紗因風而起。窗外應該有樹,因為我聽見樹葉沙沙而鳴,如泣如訴。 紀少欽再走上兩步,猶豫半晌,問道:「你、你會原諒你的父母麼?」 一陣風和那些樹葉一道低吟,匯成一首奇異的歌。 我盯著他,一字一字地說道:「你如果是我,會不會原諒?」 如同突然被一道閃電擊中,紀少欽頹然倒退幾步,坐在沙發上,把頭深深地埋在雙手之間。我看著這個被痛苦包圍的男人,心裡沒有一絲憐憫。 是,是,我明白了過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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