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花香(4)_金敏基

四

　　「其實，允基已經告訴我了，這幾天你有什麼不高興的事兒，所以，今天他讓我想方設法讓你高興……」

　　「允基那小子，我還以為他就是個愣頭小夥子，沒想到還有那麼細心的一面。」

　　「不過，並不完全是因為允基的囑咐。一跟你接觸，我自己就想那麼做，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想看到你高興的笑容。當時我想，我一定得讓你笑。」

　　「我的表情，有那麼難看嗎？」

　　「那倒不是……」

　　「我正要好好謝謝你，多虧你，讓我過了那麼愉快的時光。就像你說過的，好像是專為我一個人舉行的party。」

　　新宇雖然這麼說著，臉上仍然有那麼一絲陰影。

　　新宇的腦海裡又浮現出一個女子的面孔，那是前不久在校門口遇見的中年女子的面孔，是今天跟惠琳在一起的時候，暫時遺忘的那個面孔。新宇似乎要抹掉壓在他心裡、讓他喘不過氣的那個面孔，他一口幹掉了多半杯啤酒。

　　惠琳頑皮地問道：「怎麼樣？我重不重？」

　　「重什麼重？好像抱了個小孩兒似的。」

　　新宇的臉也明快了許多。

　　「那時我確實感到意外，看來真不能以貌取人。」

　　「我自己也感到意外，也不知道哪來那麼大的勇氣，現在回想起來還覺得有點荒唐。」

　　「見到允基，我得炫耀一番。」

　　「跟允基說那些？」

　　「那當然，現在就想說，我的嘴都有點癢了。」

　　新宇手裡拿著空酒杯，正在猶豫是否再加一杯，忽然注意到惠琳的眼神在盯著手錶。惠琳抬頭說道，「對不起，我得先走了。打工的時間到了。」

　　惠琳的目光裡含有濃濃的歉意。

　　「是嗎？那你快走吧。」

　　「今天，真的很愉快。」

　　「我也是，多虧了你……」

　　新宇的聲音又有點兒訥訥。新宇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陌生的、不尋常的感覺席捲著他的全身，是還沒來得及想到的、遲早要到來的，那種失去什麼似的惋惜。為了掩飾酸痛的心，新宇還得要努力地表現出高興的樣子。

　　第一章：一絲陰影

　　逃避現實的生活

　　「回來了？吃晚飯了嗎？」

　　始終如此，孫女士用熱情的聲音迎接著回家的新宇。

　　「吃過了，爸爸呢？」

　　「回來了，可能在裡屋睡了。你們學校不是有聯歡嗎，怎麼樣，有意思嗎？」

　　「也就那樣。」

　　新宇的回答不冷不熱。而且是，他的目光從孫女士身上轉移以後，才傳來了這種不冷不熱的回答。

　　母親的表情是那麼慈祥，母親的聲音是那麼溫柔，對於新宇來說，母親早已是自己身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對於這樣的母親，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新宇對這樣的母親的態度發生了變化。這種變化的感覺，也不好那麼具體地說明究竟是什麼。從某一時刻開始，新宇與母親之間，產生了某種距離。這到底是為什麼？在自己心目中母親的位置，絕對不可能用其他所替代。自己和母親未曾有過一點半寸的距離感，現在怎麼就……

　　看來確實有什麼事兒。算起來，也就是見過那個中年女子以後開始這樣。

　　「要想知道，你究竟是誰，那你就來找我。逃避現實的生活，也可以算是自己的罪過。」

　　一個月前，來到學校找過新宇的那個中年女子，留下了這個謎一般的霧團。雖然跟那個女子初次相見，可是沒有一點兒陌生的感覺。那個女子留下來的話，似乎在哪兒見過的面孔，有關那個女子的一切，片刻也未曾離開過新宇的腦海。可真是一場殘酷的大混亂。

　　從那以後，在新宇的臉上再也找不到笑容。一天也有好幾次，新宇掏出那個女子的名片看了又看，可還是沒有跟她聯繫。新宇怕再見到她，新宇覺得那樣會使自己因窒息而斷氣。那個女子留下來的疑團，影響了兒子對母親的態度。

　　「聯歡會上，你有女伴兒嗎？」

　　孫女士笑著問道。新宇想起了今天的女伴兒惠琳，卻不冷不熱地回答說：

　　「沒有。」

　　「那可能沒意思，怎麼不約一個？就這麼點臨時的事兒，玫珞她能不理解嗎？」

　　「那跟玫珞有什麼關係……」

　　新宇不由得嘟囔起來。

　　「像這樣的時候，玫珞在身旁該有多好啊？哦，對了，玫珞還真的來過電話。看來還挺想你似的，你也不給她打個電話？」

　　「沒什麼要緊的事兒，打電話幹什麼？」

　　「哎喲，你看你，像是在說別人的事兒似的。」

　　「累了，媽媽。我先回房間睡了。」

　　「是嗎，那你先進屋睡吧。睡覺前你給玫珞打個電話。」

　　新宇把母親的話全當耳邊風，開自己的房門，徑直進去了。

　　一進房間，新宇就直奔床上倒了下去。這樣一來，好像是久等了似的，虛空中出現了一個女子的面孔，一個女子的透透亮亮的面孔，帶有秋天的大波斯菊似的笑容，她的名字叫閔惠琳。這個面孔雖然是不期出現，還真不會那麼輕易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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