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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茂和航運是做實業起家的,規模日益壯大,實力不容小覷。沈四出面調停此事,東星方面自知理虧,為了息事寧人,只好交出行兇者阿彪,阿彪被判無期徒刑;雙方打鬥負傷的人員醫療費用悉數由東星負責,東星從此退出九龍碼頭。沈四深知做生意要以和為貴,黑幫已作出了最大讓步,人死不能複生,事已至此,除了接受東星開出的條件,別無他途。

  雲海哥接到兒子慘死的噩耗,馬上趕到了香港。杜家為杜華月舉行了盛大的葬禮。雲海哥記得,兒子出殯那天,是個蕭瑟寒冷的冬天,是他生命中最為陰冷的一個冬天。出殯時,香港商會為杜華月送上了一副挽聯:

  航運驕子碼頭罹難,中環放歌竟成絕唱;

  業界新銳九龍仙逝,茂和良琴永奏空弦。

  杜家白髮人送黑髮人,沈四面容沉痛,老淚縱橫,走在出殯隊伍的最前面,雲海哥、二叔和兩個侄兒緊跟其後,茂和的四位員工抬著杜華月的靈柩,二嬸和雲海哥的前妻攙扶著哭得呼天搶地的老母親,茂和實業、茂和航運的兩百多位員工也加入到送葬隊伍當中,聲勢浩大。

  杜家痛失愛子,但杜華月的死並非毫無意義。香港各大媒體均登載了杜華月在九龍碼頭慘死一事,指出黑社會勢力的猖獗和社會治安的不穩定是造成杜華月死亡的主要原因,杜華月的死使香港警方下了決心要徹底剷除盤踞在各個碼頭的黑社會組織,嚴厲打擊黑惡勢力長期以來的囂張氣焰,還商人一個良好的經營環境,為市民營造出良好的社會治安。

  雲海哥親身操辦了父親與兒子的喪事,心中悲慟難以言表,不顧四叔的竭力挽留,還是動身回了雲海。那時,離香港回歸祖國大陸不到五年。月圓人缺,死別生離,經此周遭,雲海哥已看破塵世,回到雲海之後反而放開了,活得反比從前瀟灑。而沈四始終對自己沒有照看好杜華月,辜負了杜家的厚望而深疚自己的失責,不久就大病一場,病癒後,再也無心經營生意,變賣股份,攜同杜家一家老小,移民加拿大,離開了香港這個傷心之地。

  雲海哥說完之時,葉小曼緊挽著路引的胳膊,眼中已是淚光閃爍。

  雲海哥連連對小曼說:「小曼,對不起,對不起,這件事我考慮了很久,但今天必須說。我今年七十了,膝下無兒無女,我一直想認個乾兒子,這麼多年來,一直沒能如願。我和小路的相識可以說是機緣巧合,說起來,小路還救過我一命呢。這幾年的相處,我越來越覺得他是一個好小孩。他去上海做手術的這段時間,每天我心裡都惦記著,飯也吃不好,覺也睡不香,走路都覺得不踏實。他現在平平安安地回來了,我才知道,這就是老頭子對自己兒子的牽掛啊。小路這孩子是一直知道我心意的,小曼,如果你不反對,今天,我想認路引做我的乾兒子。」

  葉小曼還沒答話,雲海哥佯裝嚴厲地對路引說:「小子,你敢反對嗎?」

  葉小曼看了看路引,見他又是高興又是激動,滿臉通紅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她笑對雲海哥說:「我同意。杜伯伯,他最聽我話了,我同意的事情他是不敢反對的。」說完直望著路引。路引憋了半天,終於叫了一聲:「乾爸。」

  雲海哥聽了,滿臉生輝,神采飛揚,高興得哈哈大笑,「好好好,真是太好了。這樣吧,你以後還是叫我老頭子好了,叫了這麼多年,聽習慣了。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作為家長,我宣佈,那筆錢就用來給我的寶貝幹兒媳婦做嫁妝。這事就這麼定了。來來來,趕緊趁熱吃,這是挪威進口的三文魚,這是法國魚子醬,冷了就不好吃了。」

  和雲海哥一起吃過晚飯之後,回到紫荊公寓,葉小曼說她想去吹吹風,讓路引開那輛本田公路賽帶她去銀灘。路引開摩托載著葉小曼在燈火輝煌的沿海大道以四十公里的時速向銀灘開去。葉小曼靠在路引後背,想起自己這前半生的經歷,恍如隔世。來到銀灘,這裡就是在從前被人們稱之為白虎頭的地方。路引把車子停在雲海哥當年和穆華池邂逅的那片松樹林裡。松樹長得比當年更見茁壯了,只是一切早已物是人非。路引挽著葉小曼的手走到海灘上,幽深的天幕上繁星點點,天空中有色澤豔麗的煙火在閃耀。

  葉小曼望著空中那些不斷綻放的盛大煙火,煙火瞬間墜落,化作細小的光粒隱沒在黑暗的夜空裡,對路引說:「這煙火真好看啊,但是,它們那麼快就熄滅了。」

  路引想起雲海哥和穆華池那段感情,心裡不勝唏噓,他握著葉小曼的手,「煙花是會熄滅,但是你知道嗎?這麼多年來,你在我心裡從來沒有消失過。」

  葉小曼側過臉,柔柔一笑,說:「總有一天我會老去,那時你還會不會像從前,像現在這般對我?你會不會想蘭月冰、蕭瀟她們?」

  路引微笑道:「她們不過是我生命中的一場煙火,雖然燦爛,但很快就熄滅了,你才是我的真命天子。我要把你像桃花一樣種在我的心裡,那樣就永遠也不會枯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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