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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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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愛聽鬼故事,因為我覺得講鬼故事的人都是心懷鬼胎的人——在書裡面,講鬼故事的人才是心中有鬼想害人的人。 可到今天,我才明白,聽鬼故事的那個人,心中的鬼胎似也不小! 我坐在床邊,從小冰涼的手第一次有了火一樣的感覺,整個人像癱瘓了似的,找不到一點兒知覺。 「那個老師很生氣,她就詛咒說……」謝亦清的聲音有些發抖,但比起下午心不在焉的感覺,顯然這時候他除了全神貫注,還有些控制不住。 我思緒亂飛,不敢想被他握住的手。快到鬧鬼的地方了!快到鬧鬼的地方了!書上都是這麼寫的,講到高潮,男的突然一嚇,女的哎呀一聲撲到他懷裡……關燈! 剛想到這兒,就聽謝亦清說:「你不害怕啊?」 啊?講完了?高潮呢?他怎麼不嚇我? 沒有多想,我反應極其敏捷地哎呀一聲——沒敢撲過去,直接佝僂了腰。謝亦清顯然也看過類似的「教科書」,順勢把我摟了過來。 原來是這樣的流程! 我還在和書本對照,身子已經軟綿綿地倒下。床很軟,謝亦清很熱,腦子——很亂! 謝亦清好像沒啥經驗,躺在那裡半天沒動。 就著這個空當,我那個不知怎麼構成的大腦突然短路似的甩給我一句話:始亂之,終棄之! 這六個字好像一道咒語,瞬間打破對肉體探索的天然欲望。白天的印象排山倒海地壓過來,各種複雜的感覺刹那復活,而且極熱烈地糾結在一起,好像突然轉動的萬花筒,讓人頭暈! 謝亦清似乎也同時反應過來,輕輕地但是很堅決地覆了上來,好像……好像…… 他很沉,死沉死沉的。看他瘦瘦高高的沒有半兩肉,可壓在身上真能讓人窒息。 昏昏沉沉的,我找不到自己的理智,但是恍惚間不知道從哪兒蹦出來一根胳膊——我的胳膊,在黑暗中指揮著自己的手落在兩人之間,手背對著自己,手心有什麼輕輕刷過。謝亦清一下彈了回去,手臂亦隨之鬆開。 呼——我身上一輕,非常輕鬆。 這是我第一次零距離接觸異性,真真實實地感受與自己不一樣的軀體。雖然隔著很厚很厚的衣服,但呼吸之間的熱度夾著晚上共同享用的水煮牛肉在這個時候互相交換補充,被他的體重壓得從下往上地翻騰,實在迥異平常! 後來,我看到有人說女人不喜歡男人的時候,碰一下手都會無法自製地哭。我能分辨出水煮牛肉的味道,大概也是另一種拒絕吧? 可是,那時候的我什麼都不懂。 我想起一件事,「我想方便!」 聲音很低,卻像炸彈打碎了所有的迷茫和曖昧。 謝亦清的身子僵硬了一下。突如其來的寂靜在我們之間狠狠地劈出一道鴻溝…… 良久,謝亦清鬆開手,「哦,好,好吧。你晚上小心些。我先……」 他站起身,很快地站到離床很遠的地方。 我坐起來,這才看到窗簾沒有拉,月光清淩淩地流進來,謝亦清瘦高的身子筆挺地站在月光和陰影交界的地方。我的鼻尖有些酸,月光裡的少年讓人內疚。 嘩啦!門被拉開,謝亦清轉身離開,什麼也沒說。 聽著門被小心地關好,眼淚這才吧嗒嗒地落下來。 我不知道為什麼哭,心頭的那點東西,似乎是悲傷,又似乎是喜悅,還有些遺憾。如果雙臂不是撐著身體,我會覺得自己顫抖著飄起來。即使努力地控制著,那種讓人瘋狂的東西就像野豬一樣在體內隳突叫囂,這是原始野性復蘇的感覺吧!我想咬緊牙關,可是找不到牙齒在哪裡!我只想跳起來大喊大叫、大哭大笑,只想一頭栽倒永不醒來,只想有人跑過來說:「孟露,上課去,做什麼夢呢!」 夜涼如水,秋蟲低吟。 我什麼都沒做,看著窗外,等著血液平靜下來。然後,我想起了楊燃天——我的初戀,純純的不摻和任何雜質的初戀,終結在他和另外一個女生赤裸相擁的畫面裡。 這是我永遠不能原諒的,卻是我現在可以理解的。原來對兩性的欲望是如此的強大,以至於連我自己都不能用理智抗衡,又怎麼要求別人呢?! 人,平靜下來,悲傷,如潮湧來。 有一點非常清楚,我再也不是以前的那個孟露了! 就著月光,我收拾好自己的書包,悄悄地離開。 北京站同樣的喧嘩與躁動,這一天兩夜於我像是過了一生一世,如今回到原點,一切都已物是人非。父母一心想我長大,如今我真的長大了,卻不是他們想像的那樣。 高大的恒基中心在淩晨的朦朧裡帶著別樣的傲慢俯視著我。 小時候,我們以為自己是世界的唯一;稍大些,我們知道周圍還有別人,但自己仍然是那麼完美;後來,我們不得不看到,原來自己也有許多無法容忍的缺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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