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殘骸(17)_張塵舞

十七

　　「真的，有一次期末考試的時候，數學老師就一直站在他的身後注視著他，他一轉頭看見老師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他頓時感覺受到了打擊，然後憤然而起，扔下筆，拎著書包昂著頭就離開了教室。走到門口他還回頭對老師說：『不就當個老師嘛，侮辱我的智商。』他離開考場後，老師拿起他留下的試卷看了半天然後怏怏地說道：『不就是會答幾道題嘛，脾氣居然這麼大！』同學們聽了暗暗地驚奇……」

　　「那他現在怎麼能當班長？那樣的人，老師怎麼會要他當班長？現在好像變乖了許多嘛！」

　　「那次他跑了以後，被記了個大過，他就天天跑去打籃球，拒絕去學校。他的父母拿他沒辦法，他就這樣休學一年。他每天只是打籃球，要不就去跟一老中醫學中醫。」

　　「呀，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啊？你不會是喜歡他吧，所以一直調查他。」

　　「哪裡啊，我家就住在他家附近。哪裡輪到我喜歡他啊，喜歡他的人多著呢。那個花落，從上幼稚園就開始當校花的那個，家裡又有錢，爸爸是開公司的，天天跟在安城的屁股後面，別人哪裡有機會啊。」

　　「哦，這樣啊！那他後來怎麼又讀書了？而且怎麼跟你還是同學？不是休學了一年嗎？」

　　「唉！說來真是嫉妒啊，他初二的時候停讀一年，有天突然回家又對他爸爸說要讀書，並且是跳過初二直接讀初三，結果成績還是比我好。鬱悶！不過從那以後，他卻突然變老實多了，所以老師們都對他寵得很呢！人又帥氣，成績好，智商高，又聽話了，不喜歡才怪呢。」

　　「哈哈！」

　　……

　　淚聽到這裡，忍不住回頭看了她們一眼，一個臉圓圓的，眼睛圓圓的，嘴巴也圓圓的女生又說：「他本來就是在一中讀初中部的，加上他成績又好，直接填了張表格就上了高中部，他參加中考只不過是進考場走一趟而已，中考前他還拼命打籃球，一點壓力都沒有，可成績卻依然考得那麼好。」

　　一個小眼睛的女生說：「哎，知道不？跟我同桌的林霜？她是直接保送來的。不知道她跟安城比怎麼樣。」

　　淚認出她就是霜兒的同桌。

　　圓眼睛很不屑地說：「她怎麼可能比得上安城，人家智商可高著呢。」

　　不知道什麼時候，霜兒已經站在她們身後，她把書包「咚」的一聲放到桌子上。聽到響聲，那幾個女生嚇了一跳，接著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教室裡突然很安靜。

　　這時，帶著乾淨而爽朗笑容的安城自明媚陽光的深處翩翩走進教室。霜兒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安城，保送來的！那麼就是說，他也是第一名了？她在心中暗暗高興，打敗他，看他還怎麼成為女生中的傳奇。想到這裡，她的臉上露出一絲不屑的微笑。淚看見她臉上的這種笑容，歎了口氣。霜兒，太好勝了，她大概為剛才聽到的話而生氣呢。淚皺了皺眉頭。

　　新學期的開始並沒有給淚的生活帶來任何的不同，時間的流逝也並沒有為淚和霜兒之間的隔閡做任何的修復。成長有時給淚的感覺是一瞬間，有時卻又似乎是一個漫長而辛苦的過程。她異常艱苦地蛻變，她感覺自己開始可以控制自己的記憶，她知道霜兒想要忘記，因為霜兒的那些記憶裡有著噩夢，所以她想要忘記這個噩夢。而這個噩夢裡又有著自己，所以霜兒是想連著自己也一起忘記。淚不知道霜兒的夢是不是因為有自己才會變成噩夢的。淚總是會去思考這樣的問題，想到最後，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這樣的日子過久了，她甚至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有沒有發生過。她開始喜歡看電影，她常常一個人去租一部錄影帶回家認真地看一場電影。看過的電影忘記了，可以從頭再回顧一遍。她希望生活也可以像看電影，忘記了情節的時候可以時不時地回顧一下，裡面的痛苦和不精彩，可以跳過去。想讓痛苦模糊不清，所有不好的跟毫無留戀的記憶都摒棄，按快進鍵就可以解決。

　　安城對程淚的感覺很模糊，他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愛情。每天能看到她的背影，似乎心裡就很踏實，就像是被一條暖暖的河流包圍。他想她是能夠感覺到自己對她的關注的，她有的時候側過頭就可以看見自己對她發出的內容豐富的眼神，每次她都是沖他微微一笑，寂寞的神情，一直讓他的心不知所措，像是心中有無限牽掛。她不跟任何人多說話，也不跟他說話，她只是一直安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安城一直都找不到機會跟她說話。倒是林霜，坐在淚後面的那個文文靜靜的女生，她經常拿著一些題目來跟自己討論，有的時候，他不知道她在哪裡找到的那些題目，它們除了大量的計算以外沒有任何的新意。當他被有的題目難住時，林霜的臉上就浮現出勝利的笑容，他有時真的覺得很無聊很不耐煩。他發現當自己跟林霜在一起商討問題時，程淚就會特別注意他們，不時會轉過頭看著他們，目光怪怪的。直覺告訴安城，這兩個女孩之間有著不尋常的聯繫。表面上，她們似乎沒有任何的關係，甚至很少說話。可安城注意到，每當程淚要遲到的時候，林霜的眼睛會一直盯著教室門口，直到淚的身影出現，她才放心地舒一口氣，然後低下頭裝作看書。她們之間的感情非常微妙，一般人根本覺察不到，可是安城感覺到了。因為，有關程淚的一切，都是他關注的內容。

　　這天下午放學，霜兒依舊背著書包自顧自地走了。淚注視著她離開的背影，愣愣地在座位上呆坐了半天才慢吞吞地收拾起書包，站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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