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少年(65)_小樓

六十五

　　商遠與顧子奇是同期，那一年的選秀，顧子奇是冠軍，商遠是季軍。

　　"但是聽別人說，你們倆關係挺好的。"

　　"好什麼好。小屁孩一個，屁大點兒的事兒就來找我哭爹喊娘的。我就說，沒經過煉獄的人根本就是溫室裡的花朵。"

　　商遠與顧子奇不同的地方是，他是龍逸公司推薦的，參加選秀的內定選手。

　　"其實這幾年他也吃了不少苦，聽說發展一直很不如意。"

　　"所以我說，選秀這個東西根本就是誤人騙事兒的。肥皂泡是挺漂亮的，"噗"的一聲，就破了。"

　　說完這話以後，他長長的吐出一口煙來，身體後仰，下巴上抬。流瀉的長髮間，露出一雙寂寞的眼睛來。

　　說的那麼乾脆。其實……也是被肥皂泡困住的人吧……

　　看出對方並沒有真正要趕自己走的意思，蘇從嘉也就大著膽子多問了幾句。顧子奇雖然心情極其不好，但或許他太寂寞了，或許他需要找個人說說話--總之，那天他說了好多。商遠，這個名噪一時，卻又孤獨一世的人，終於慢慢浮出了水面。

　　商遠，五年前的選秀季軍。作為龍逸公司寄予重托送到節目中去的男孩兒，的確具有著比別人更為全面的技能，更為成熟的颱風，更為從容的應對。在分賽區裡，他所向披靡，以絕對高的票數當選為分賽區的冠軍，直接晉級全國十強，是奪冠大熱門的種子選手，但可惜的是--在那一年，他碰到了顧子奇。

　　顧子奇，一個身份神秘，來歷神秘，看上去毫無後臺，卻又像後臺很硬的少年，單槍匹馬闖進全國決賽圈，跌碎了無數專業人士的眼鏡兒。本來嘛，中國人的傳統是謙遜、有禮、平和、謙讓。但偏偏出了一個顧子奇，嘴巴那叫一個歹毒，眼神那叫一個妖孽，生生憑著一派放蕩不羈的豪邁作風，殺出一條血路來，與乖乖男的典範商遠形成了強烈競爭。那時候，無論是從評委還是到fans，都是完全敵對的關係，從場內到場外都吵翻了天。而這種完全敵對的關係，在五進三的那一場比賽中，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

　　只因為那一場比賽的結尾，商遠忽然摟住顧子奇的肩膀說--我非常欣賞顧子奇，如果我是女孩兒，我會考慮嫁給他。

　　那一句話引起了場地內外的一片腥風血雨。無數的fans吐血一升一升的，然後戰旗倒戈，口號翻轉，紛紛呼叫著"堅決擁護顧商之戀"……其踴躍的勁兒，比擁護三個代表還帶勁兒。

　　而事實的真相是--那一場比賽的前一天，顧子奇終於在龍逸公司的合約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個星期以後就是三強決賽。顧子奇PK商遠，眼淚洶湧的仿佛淹了演播大廳一般，場上場下都哭成一片。最後，商遠以場外票數的微弱差距惜敗顧子奇，兩人擁抱，無聲流淚。伴隨著比伴奏哀樂還要宏大的哭聲，該惹人熱淚的場面被總結為選秀舞臺上最經典的片段，多年來受到fans刻骨銘心的追捧。

　　而故事背後的事實是--龍逸公司下了死命令，商遠可以敗，但是只能敗給顧子奇。

　　或許，商遠被犧牲的命運，從那一刻起，就被奠定了。

　　"那個傻子，真聽話啊。公司叫他好好跟我相處，他就好好跟我相處。受了那麼多冷嘲熱諷也不自知，屁顛屁顛的還以為拿了"尚方寶劍"就能怎樣，其實我真的很討厭像他這樣的人，傻純傻純的，根本就不知道這個世界如何殘酷，如何的……吃人。"

　　一根煙抽完了，顧子奇扔掉煙頭，點起了另一根。蘇從嘉這才發現短短的時間裡，他已經被煙頭包圍了。

　　"這樣抽煙沒關係嗎？公司嚴令禁止的。"

　　"切！公司規定理它鳥啊。公司還說不許泡女人呢，大家不一樣泡？"

　　顧子奇眼睛裡露出一絲鄙夷的表情。頓了頓，話題又回到了商遠。

　　大概，他真的需要一個垃圾桶吧。

　　商遠呢，我跟他的關係是不好的。不過同期後來就剩下我們倆，所以他的消息多多少少也知道一點。那一年的選手實力本來極強，但不知為何，也不知道是不是中了"事不過三"的魔咒，我們前三甲都發展得很不好，就更別提後面那些人了。我呢，因為外型的緣故，還頗有些知名廣告找上門來，人氣維持一直不落，只是音樂和電視劇方面一直出不了好作品，心中暗暗著急。但商遠就不同了。那段時間選秀節目跟瘋了一樣，選出一大批奶油小生，個個都像他那類型的，競爭在所難免，觀眾又有點審美疲勞，所有，他的發展，很是不如意。

　　那段時間，他還真是蠻粘人的。只要我回星宮住，他就一定會來我的房間過夜。聊天啊，訴苦啊，婆婆媽媽的。我一開始挺煩他為什麼那麼閑，每次回星宮都要被他騷擾。但有一天的深夜我從睡夢中醒來，卻看見他坐在無聲的電視機跟前流淚。

　　那時候他蜷縮在沙發上，手抱住腳，小小的一隻，臉很漂亮，像生產流水線上下來的SD娃娃。

　　我最煩男人哭，像個娘們一樣，所以對商遠的厭惡又增加了幾分。為了減少與他接觸，後來我很少回星宮，就算工作結束，也自己在外面找旅館住。之後我很少有他的消息，換過手機以後，漸漸連短信都收不到了。

　　再然後，那些事情你都知道了。我出國學習，自己尚且風雨飄搖，哪有心情管他。不過，我也從為數不多的國內消息中，看到他這幾年，幾乎沒出什麼像樣的作品。

　　你也知道的，龍逸公司說好聽點是競爭激烈，說難聽點就是不把藝人當人。三年不出作品就跟廢人一樣了。我也知道公司對他失去了信心，資源是不會給了，只能靠自己打野食。去年的聖誕，我曾經收到了他的一張明信片，據說要在新的連續劇中擔任男主角，還很雀躍的樣子。我隨手就把那明信片撕了。

　　他媽的，老子在海外不順心，還來跟我這兒炫耀，簡直吃飽了撐的。

　　那一次的遭遇，我真個兒認為他炫耀來著。所以也就刻意的回避了他的消息。再然後，我歸國了，雜事兒一大堆，也沒空去搭理這個同期。雖然知道他一定還在這個星宮的某一處出沒，但我偏偏就不去找他。他明信片上的那部片子正在拍，但演員表裡沒有他的名字，我聽到的時候微微有些詫異，但，也只是稍微有點詫異而已。

　　再然後，就是聽別人說，他這兩年墮落了許多，似乎也在走什麼"潛規則"。想起當年在舞臺上的意氣風發，真是恍如隔世。

　　再後來，他從星宮的頂層跳了下來，摔成一片血肉模糊。

　　那個人呢，就是傻。

　　他一定不知道摔死的人那麼難看。不然，像他那麼愛漂亮的人，一定捨不得從樓上跳下來。

　　聽說……跳樓自殺的人都是為了墜落那瞬間的美，就好像……在飛翔一樣……

　　……是嗎……

　　那他應該叫我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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