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少年(19)_小樓

十九

　　旁邊的項蓮生傳來責備的目光，白筠庭這才想起來還沒說開始。他定了定神，用清淡無波的聲音道："龍旌，就像我那天跟你說的一樣--死在戰場上吧。"

　　（已經，判定生死了？）

　　龍旌苦笑了一下，知道過去的期待已然變成輕蔑漠視，免死金牌莫若破銅爛鐵。白筠庭現在對自己的態度，只怕比甩破抹布還要急切--昨天天上星，今天地上塵。這樣的遭遇對待還值得自己放棄國外學習的機會，執意留在這裡嗎？

　　值得呢。

　　心中一個小小的聲音說。

　　我想贏！

　　"啊～怎麼會這麼慢？明明說好三點的啊，實在是太慢了……"

　　此刻龍旌正在扮演等候佳人的場景，少年樣的沉不住氣，來回走動的步伐，頻頻眺望的眼神，以及一邊埋怨一邊期待的表情，都惟妙惟肖的表現出他這個年齡段應有的直白外露。陳佳容滿意的看著場地中央的龍旌，感歎著他這麼聰明的選擇了自己熟悉的場景，而不是若其他孩子選擇了經典名段。不過，今天的比賽可不是無功無過就能順利通過的，大家可是卯足了勁兒要在今天……陳佳容不由擔心的轉頭看了看旁邊的項蓮生，果然看他一臉的嚴肅，似乎，絲毫沒有被這樣的表演打動。

　　陳佳容不由心中一凜，暗自替龍旌擔心起來。

　　無功無過？現在的無功無過可怎麼行？！項蓮生臉上不動聲色，其實心裡也在暗暗著急。這次公司的指標下的是三個，蘇從嘉已經占了一個，剩下兩個指標，每一個的淘汰率都高達1：100！如果本場再出現一個全優生，那麼就意味著進入PK賽的選手只有兩名！這一場資格賽擺明瞭就是要淘汰大多數，只留取精華。龍旌已經一敗，再加上白筠庭對他的"特別關照"，這樣基礎的本色演出，怎麼能過？！

　　項蓮生幾乎要忍不住出聲制止這樣一出無味的演繹，因為這根本就沒有獲勝的希望。忽然之間，場地中央那個絮絮叨叨的男生表情變了，他目光一轉，笑容滿面的向旁邊走去……

　　"你終於來了啊，等好久了，總是遲到的你……"

　　前一秒鐘還是令人心動的燦爛笑容，後一秒鐘就變成假怒還怨的撒嬌賭氣，偏偏臉上的愛憐尚未退去，一股羞澀又浮了上來，17歲少年的心事，藏不住，露還羞，有一點點委屈，有一點點心動。那清澈目光裡承滿了青澀甜美，只有那個年齡特有的青澀甜美……

　　監視器前的白君瑤毫無預兆的對上了這個目光，只覺得心中一跳，差點叫出聲來。她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偷偷向工作人員望去--還好，大家都在認真工作，沒有人注意自己。白君瑤舒了一口氣，卻發現臂彎裡無力的靠進一個身體……

　　"啊啊啊～小莫，你怎麼流鼻血了！"

　　選拔場這邊自然聽不見監控室裡的吵鬧，白筠庭依然默默的注視著對面的龍旌，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其實，他心中何嘗不是心潮澎湃！

　　這個少年，他的優點如同他的缺點一樣讓人無法忽視。說他存在感太強也好，說他太特立獨行也好，明明知道他不適合，卻還是懷有期待，忍不住想把一切都給他。他明顯就是一個演戲的門外漢，能夠想到表現年輕人約會的場景已經很討巧了，再努力也不過那樣。白筠庭本來已經打定主意給他紅"×"，直接掃地出門了事，卻又看見了這一幕--那一瞬間所閃現出來的靈光，瞬間就掩飾了前面所有的平庸，而讓人只記住了這一刻，記住了這一刻怦然心動的感覺--這，這完全就違背自己的專業原則，是對專業演員的大不敬啊！

　　雖然對此有所不滿，但白筠庭也立刻清醒的認識到--眼前的這個少年是有靈性的，如果培養得當，搞不好能在電視電影中闖出一點名堂。他現在缺乏的是基礎、知識、輔導、經驗……

　　當白筠庭習慣性的在腦海裡排起密密麻麻的培養日程表時，那邊的龍旌已經表演完了。他忐忑不安的站在那裡，激動的心裡砰砰亂跳。只是……只是白經理的臉色無論如何不能算好看，難道說……難道說……

　　這時候，白筠庭目光閃了閃，已然回到了現實。他注視著面前這個男孩兒，緩緩的，將個人情緒抽離--

　　"龍旌，剛才那一段表演我們都看到了，你還有別的橋段嗎？"

　　別的橋段？龍旌的臉上一片茫然。這又不是encore，難道還有加演？

　　事實上，餘下的幾個評委也紛紛震動著，扭頭看向白筠庭這邊。而白筠庭依然不為所動，沉著道："如果只是本色演出的話，再優秀也有局限性吧。更何況，也沒有達到特別優秀的程度……"

　　此言一出，龍旌立刻變成滿臉通紅，怔怔的站在原地不能動彈。而其他評委也都露出不解的表情，不明白老闆為何忽然變得如此嚴苛。只有白筠庭依然炯炯的望著龍旌，那目光似乎在說--你、還、敢、演、嗎？

　　"好！我演！"

　　龍旌被這種挑釁激怒著，情不自禁跨上了一步--

　　他不會明白，就是這一步，他的人生從此改變了。

　　流浪的少年，打架，醉酒。靠在塗鴉的牆上，笑起來，象哭。那是一頭誤闖入人世的小獸，清冽的目光，薄情的嘴角。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他轉過頭來，望向這邊。那細長眼角裡洩漏出的一絲叛經離道，忽然之間就被豔色佈滿--那是一抹邪笑，罪惡得讓人瘋狂。

　　"啊！"當白君瑤的目光好容易從朋友身上抬起來，正好看到了這一特寫，竟情不自禁叫了出來。那冷漠裡包裹著的無聲的性感，如同一道閃電劃過她的心房，留下了深深的痕跡。這是那個笑起來沒心沒肺的大男孩兒？這是那個青澀害羞的約會少年？還是說，他本質裡是一個叛經離道的壞小子，一個煙視媚行的妖孽，一個遊蕩孤僻的幽靈……

　　他到底是誰？

　　同樣的激蕩，也存在于她的父親--白筠庭的心中。

　　一開始要求對方再表演一段純粹是興致所致，規則上既沒有要求，事實上也沒有必要。但經過這一段表演，白筠庭忽然驚懼的發現，這個男孩兒身上有太多太多的特質，多到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程度。如果說剛才的約會還只是一個及格線，讓白筠庭勉強認可的話，那麼這一段的表演則讓大家看到了所謂"希望"的東西--那些，游離于現實生活之外，或者說一直在極限中生存的邊緣少年，向來就是各大獎項親睞的物件，比如《剪刀手愛德華》，比如《大象》，比如《新員警故事》……如果他真的有這個能力演繹其中之一的話，說不定會拿獎拿到手軟……

　　白筠庭再次抬頭注視著龍旌。

　　這一次，他的目光真正狂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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