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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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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們這些讀過書喝過墨水的書生們總是要求頗高,希望住樓房,並且要乾淨、整潔、漂亮、通風良好、陽光充足,有點傢俱什麼的,因此村民就要按照我們的要求來設計新居了。不止一次,當我經過魯村那些破磚爛瓦的廢墟或者簇新的傲然挺立的樓房時,心裡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桃花扇》中的戲文:「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這青樓碧瓦堆,俺曾睡過風流覺……」仿佛頗有滄桑的意味。 這場考試對我的意義至關重大。我對朋友們說,考好了我將一鳴驚人、前途無量,考砸了我將一蹶不振、死無葬身之地。是的,這是我復仇雪恥的一種方式。我,莊小魚,一介書生,有懷投筆,無路請纓,等中軍之弱冠,慕宗愨之長風,面對屈辱、欺淩和不公,還能有什麼辦法挽回我那點可憐的信心和自尊?我還能有什麼致命的武器可以向這些披著「人類靈魂工程師」神聖外衣的無恥之狼開火呢?我痛恨,我不服,我要證明給他們看——我莊小魚不是被造謠中傷的那種人。媽的,其實就算我是,你們又能拿我怎麼樣?我是又何妨? 我一直是個狂妄自負的傢伙。我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要辦到,這是我的原則和信條,任何對我的阻礙都將是徒勞。我就是這麼一個理想主義者。即便是考上了他們卻不讓我去,我至少也可以挽回一些面子。何況,如果我真的僥倖去了上海,奔向了自由和幸福之地,那不是更好嗎?因此,我心裡有一種要考好的強烈的願望在燃燒著,以至於一向懼怕寒冷的我如今在冰天雪地裡也倍感到溫暖——也許是血液沸騰心臟劇烈跳動的緣故吧。 2001年1月13日將開始第一門考試。是刑場也好,是沙場也罷,這場考試到了。「勇赴死地!勇赴死地!」我頭腦中經常響起這個聲音,於是便大義凜然視死如歸地邁開腳步而奔波——開介紹信、報名、為應考而找住處……大鐘讓我住到理工大學體育系他朋友的宿舍那裡。臨考前一天我讓小雪先回家,自己一個人背上行囊到那所理工大學應試。 從小到大,每次升等考試,我都不希望有人陪我。我認為在無人認識我的一個陌生的環境裡,在只有我一個人的時候才能更加平心靜氣、無牽無掛,才能充分發揮出最大的潛力和實力。 我穿上笨重的黑色棉大衣,戴上帽子,背上書包,出去打車。但上車的時候我就感到了頭暈、腳跟發虛。前一段時間為小雪擔驚受怕、四處奔波,還要複習考試,似乎已經耗盡了我的精力。 我好像是感冒了,有點發燒,身體也很虛弱,幾乎站立不穩,但不敢吃藥,因為那會阻礙我的思考,讓我的思維不能像刀鋒一樣敏銳。此刻的我更像一個職業殺手,每一件事都考慮得清楚、周到。吃飯睡覺都要注意,筆墨紙張要準備齊全。 我借住在朋友的朋友——一個體育生的宿舍。抵達那裡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大鐘的同學把我介紹給他們,交給我鑰匙後就走了。宿舍裡骯髒、雜亂,地上堆著臉盆、水桶、暖水瓶、髒衣服、舊箱子等。屋裡還有一台電腦,一個長相英俊身材高大的男生正和一個漂亮女孩打遊戲。他們穿著高領毛衣、牛仔褲、運動鞋,玩得十分專心。後來,又來了三對,看來他們很熟,宿舍裡馬上熱鬧起來了。 晚上他們玩遊戲直到午夜,他們的女朋友竟然也全部在那裡留宿。太不可思議了!我這才領教了他們的膽識。我不是個保守的人,甚至可以說相當的開放和前衛,但是看到他們集體在大學的宿舍同居,還是有點震驚——一男一女出去同居也就算了,無所謂的事情,大家的年齡都那麼大了嘛,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這種集體同居的狀況還是頭一次聽說,更是有幸第一次親眼目睹,我好像也明白另外兩個男生搬出去住的苦衷了。 當然,我心裡也十分納悶:他們怎麼辦事呀?就這樣在一起?靠,好像有一種集體嫖娼的感覺,是不是很爽?而我明天可是要參加一個今生意義重大的莊嚴肅穆的全國碩士研究生入學考試呀!我們今晚就……就這麼擠一塊兒了?搞笑!演小品吧?太滑稽了這也!我忽然有種哭笑不得的感受。 宿舍的暖氣太熱,我又發燒,他們的電腦遊戲持續到淩晨一點多,我躺在被窩裡,聽到床板咯咯吱吱的聲音和他們親吻時吸吸溜溜的聲音以及幾個女孩壓抑的哼哼唧唧的快樂的呻吟,我不禁悲憤交加:媽的,我真是太倒楣了!明天的考試就別指望了。前功盡棄,功虧一簣,毀於一旦,千里之堤潰於蟻穴!為了省幾個錢沒去招待所,結果就釀造了這樣一個人生重大悲劇和錯誤。太不明智,太吝嗇,太愚蠢了!我簡直不能原諒自己。如果不是明天的考試,我當然可以大大方方地欣賞一番,可是老子現在哪有這樣的心情!於是就在這樣的自責中,直到淩晨兩點我才勉強睡去,卻在5點半就醒了過來。起來後感到頭腦裡昏昏沉沉,便用涼水潑潑臉 ,收拾一下出去吃飯了。外面是異常的寒冷,未融化的雪水都凍成了厚厚的大塊的冰坨,寒氣像鋒利的刀片在切割著我裸露出的所有皮膚。我緊了緊黑色棉大衣,用手套捂著耳朵,背著沉重的大書包奔向考場。 第一門是英語。語法不會,詞彙也很難,完型填空大概是講述跟銀行業務有關的事情,更是不知所云。如果說起初我只是有些焦躁的話,那麼現在我開始感到了極大的恐慌。於是我強迫自己開始著手做閱讀理解,幾篇下來感覺還不錯,把翻譯做完才反過來做前面的試題。估分55左右。悲哀呀,只此一門不上線的話我就完蛋了,再考下去還有什麼意義?難怪有人考了一兩門就退縮了。但我如果這麼做當然不符合我的性格,我是明知不可而為之,是有孔夫子性格的傳統的。花了幾百塊錢就算經歷一次全程的考研吧,別委屈了那些來之不易的鈔票。於是我決定繼續考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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