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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賀修遠眯起了眼睛,突然收起眼鏡放進口袋,笑得高深莫測:「原來你是欲求不滿。」

  「誰欲求……」她摸著心口聽見了自己的良心在譴責她的口是心非,明明已經期待地閉上了眼睛,心甘情願地被他俘虜。

  可惜他的吻只是溫柔地落在她的發梢,好像從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只是和她鬧著玩。何夕心中頓然升起茫然若失之情,以至於她沒有發現,賀修遠正小心地將背後桌面上的一份文件推進抽屜。

  「找我有什麼事嗎?忙著開公司的何副主任?」他還她自由,同時有趣地觀察她遺憾萬分的表情。

  何夕低著頭將錢連同先前借他的貓眼戒指一同交到他手裡,碰到他修長手指的時候,又克制不住地臉泛潮紅。呃……給她塊豆腐撞死算了。忽而她又發現,留下的那枚戒指明顯偏大,渾身散發著她所不熟悉的幽藍色——不是她的,給錯了。

  她尷尬地笑笑伸手準備取回。賀修遠的手掌突然合上,握緊拳頭藏到身後。

  「交換。」他說。

  何夕正要用暴力取回,視線突然被桌上的一份材料所吸引,厚厚的卷宗上赫然印有「終評」兩字。

  突然發現已經走到了最後,最終的戰役就在眼前,努力的結果將在「終評」上被裁決。是被吞併抑或保持現狀,所有的疑問即將被寫上答案。她突然冷靜下來,慢慢思考。會贏嗎?如果輸了面臨的就是被合併的命運。真的能贏過學生會嗎?

  賀修遠察覺到她的不安,沒有言語只是在一張白紙上畫了條長直線,在旁邊標注上「學生會」字樣,問道:「如何使這條線變短?」

  「用橡皮擦?」

  賀修遠搖頭,在另一張紙上畫上更加長的一條線,將兩張紙並排放置。這樣一來,最先的那條線就顯得比較短了。

  「何夕,事物中心已經今非昔比。我們最後要做的是和學生會站在同一個舞臺上展示自己,讓A大所有人來見證。我希望由你來做這次的評選策劃。」

  賀修遠如此信任她,何夕反倒覺得無所適從。說到評選,何夕第一個想到的是原來社團的那批人。A大所有競選哪有缺少他們的道理。但無論何夕如何懇求,姚芊芊只有一句話:「不行啊,學姐,你也知道的,頭文字W的客戶物件是個人,不是組織,又是學姐你挑的頭……我和龔成學長說的時候,他差點沒把我扔出來。」想起來就心有餘悸,龔成學長暴怒的樣子,就像一頭犀牛。

  姚芊芊眨了眨眼睛:「不如去拜託齊飛學長吧,他可能會答應。」看在錢的面子上。

  結果證實,錢的面子也是有限的,齊飛很現實地和她說:要期末考了,沒空!自動化系的A等獎學金,遠比這個案子更有經濟價值。

  是夜。大三寢室樓下有一女手持擴音器,大聲呼號:「601的齊飛,我知道你在上面,給我下來!!」路過之人無一不側目相視,再被何某人狠狠瞪上一眼,才迅速繞道。超大功率超清晰音質,何夕就是不信不能把齊飛召喚出來。

  在舍監出來趕人之前,果然有形似的人影出現了,但不是齊飛,而是他的同學兼室友程子莫。何夕很久沒有看到他了,那種屬於夜晚的氣質,會莫名地令她感到寬慰。

  「齊飛不在學校裡。」他說,低頭望著捧著一大堆資料的何夕,「你有什麼要交給他?」

  交給他也沒有用,會被齊飛看也不看從六樓的陽臺扔出來,她確信。轉念一想,齊飛這傢伙似乎很買程子莫的面子,上次做動畫的事情,不也是全靠了程子莫的一句話?上帝果然不負我,啊哈哈哈。

  「我能拜託你一件事嗎?」

  聽她說完委託之事,程子莫的表情有些微妙的變化。正常人絕對不會帶著希翼的,向身為競爭對手的他,提出這樣的懇求。

  「你怎麼知道我會為你們遊說齊飛為你們中心作材料?」他黑色的眸子,有東西在沉積。

  「那你就要問自己了,為什麼當初罷餐事件會出頭為我作保,並且寧願丟掉職位,也絕對不會說出那個真正的始作俑者?不僅僅是在保我吧,你也在袒護另外一個人!所以我這次不是把你當作學生會主席,而是把你當作程子莫來拜託。」

  程子莫不動聲色地看著她,其實心裡在歎息。好像又有什麼事情,誤會了。

  「算默認了哦,不過真是好奇啊,像你這樣的人,為什麼要袒護那個人?除非有姦情!」

  本來歎息在心,這次終於忍不住浮出水面。誤會是可以,誤會他有姦情,就是另一件事了。「只是舊識。」他的臉板了起來,接過卷宗。

  何夕手上的戒指一起滑落了下去,劃著優美的弧線,落至他的腳邊。這戒指口徑較大,並且圓粗,明顯是枚男戒。何夕一把從程子莫手上拿去。

  「不是沒有在交往嗎?」程子莫的眉頭呈打結的形態,眼神異常陰鬱,周身散發著不悅的電波。

  何夕不解地仰望他:「我是沒有在交往啊!」是賀修遠一廂情願的好不好。

  「那就不要交換戒指!」程子莫撇開頭,不去看那個自顧自轉這戒指玩的女生,生怕一個不小心,將胸中無名的怒火都傾瀉在她的身上。

  「你這麼大聲幹什麼?!」

  「你這麼幫著賀修遠幹什麼!」

  「我想幫他不行嗎?我幫誰你管得著?你是我的誰啊?啊~~~我知道了,莫非你一直暗戀我!」

  她純粹胡扯,只想嚇唬人。不料兩人之間的氣氛卻更加緊張,好像空氣被抽走,何夕在程子莫嚴肅目光的逼視下,連呼吸都困難。有誰的沉默可以這樣令人窒息,好像是無言的責備和無情的嘲諷。在何夕的印象中,程子莫的形象就是在月光的觸角也無法觸及的角落裡,一個在縷縷青煙中閃爍的紅色亮點——淡淡的,好像沒有感情,但有溫度,是黑夜中的唯一光亮。

  此刻,她明顯地感到,他生氣了。是她惹得他。

  大約過了半個世紀,程子莫終於幽幽地開口:「不,沒有,怎麼會?」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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