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夏有喬木,雅望天堂② | 上頁 下頁 |
六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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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啊!救命啊!」曲蔚然聽見她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救命啊!救命啊!」 曲蔚然貪婪地盯著她,使勁地、用力地,張著嘴巴,和著咳出的血,用盡力氣問:「有沒有……受傷?」 夏彤哭著搖頭:「我沒事,我沒事!你也要沒事!你也要沒事啊。」 曲蔚然像是放下心一般,扯著嘴角,恍惚道:「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曲蔚然!你看著我!看著我,別離開我!」夏彤大聲地哭喊著,站起身來,拉住一個過路的大叔哀求道,「叔叔,叔叔你救救他吧!」 「你救救他吧!求求你了!」夏彤扯著那個男人像是扯著救命稻草,撲通一聲跪在他面前,哭著求著,「求求你了,救救他吧。」 那男人拉起夏彤:「你別這樣,我已經叫救護車了,馬上就來,別急,別急。」 夏彤一直哭著,跪在地上,上手緊緊地捂著曲蔚然的額頭,鮮血不停地從她手縫中流出來,染紅了她的雙手,她漂亮的新裙子。曲蔚然覺得溫度正從他身上一點一點地流逝,全身變得冰冷,那種快要死亡的感覺向他襲來,他驚恐地睜大眼,他不要死!他不能死!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人生的意義生命的價值!他不想就這麼死去! 更何況…… 跟更況他若死了,夏彤可怎麼辦? 救護車的聲音傳進他的耳裡,他第一次覺得這刺耳的聲音是這麼好聽,像天籟一般,他感覺到自己的身子被搬動,搬上救護車。他的手一直被夏彤緊緊握著,他看見夏彤跟著他的擔架上了救護車,他忽然輕輕地笑了,嘴角又湧出一絲血沫,可他依然固執地微笑,她沒事,她真的沒事,真好。 夏彤緊緊地握著曲蔚然的手,見他眼神開始渙散,便不停地叫著他的名字。夏彤覺得救護車開了好久好久才到醫院,她跟著擔架將曲蔚然送進手術室,看著亮起的手術燈無助地站在門外哭泣著。她不時地抹著眼淚,忽然她發現,手背上沾著地不是透明的淚水,而是鮮豔的紅色,那是曲蔚然的鮮血。夏彤捂著嘴唇,哭得更加悲傷,肩膀被人攬住:「夏彤,你沒事吧?」 夏彤回過頭來,望著身後俊秀的女孩,像是看見依靠了一般,哭著撲過去:「嚴蕊!」 嚴蕊緊緊地抱著夏彤,不停地撫摸著她的脊背,小聲地安慰著:「沒事的,沒事的。」 「我好怕……」懷裡的夏彤聲音輕得像是在飄。 「別怕,我在這兒,陪著你,別怕,他不會有事的。」 夏彤像是得到安撫一般,漸漸地安靜下來,連哭泣著的哽咽聲也漸漸沒有了。她的手緊緊地抱著嚴蕊,臉埋在她的胸口,什麼也不說,只是緊緊地抱著她。 嚴蕊不停地安慰她:「別怕,沒事的,沒事的。」 「不要怕。」 過了好久好久,嚴蕊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她像是傻了一樣抱著夏彤,眼睛瞪得大大地望著前方,像是雕像一樣站著,一向灑脫的雙眼突然紅了起來:「夏彤。」 空蕩的醫院長廊上,她聽見自己這樣輕聲叫著她的名字。 「夏彤……」她又叫了一聲,可還是無人回應,淚珠就這樣從眼眶滑落,像是不要錢一般往下直落。 手術室的們被打開,穿著白衣的醫生對著淚流滿面的嚴蕊說:「姑娘,別哭了,裡面的人救回來了。」 嚴蕊抬起呆愣愣的雙眸,望著醫生說:「她死了。」 醫生奇怪地望著她,正想說裡面的人真沒事的時候,就看見面前緊緊相擁的兩個女孩,像是承受不住一般,轟然倒下。那個短髮女孩,緊緊地抱著滿身鮮血的長髮女孩,輕輕地仰著頭,無助望著他問:「醫生,夏彤是不是死了?」 醫生詫異地睜大眼,蹲下身來,撥開長髮的女孩一看,那女孩,眼耳口鼻,七竅流血,早已死去多時…… 曲蔚然醒來,已經是一個星期後,當他睜開眼睛,找不到夏彤的那一刻,就好像明白了什麼一般,呆滯地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不去問,也不去找;不去聽,也不去想。 來看過曲蔚然的人都說:「那不是悲傷,而是絕望,鋪天蓋地的絕望……」 可即使他不想聽,夏彤的消息還是不斷地傳進他的耳朵裡,隔壁病床上的病人說:送他來的女孩,死得很慘,五臟俱裂卻毫無察覺,像是沒事人一樣在急救室外面哭著,手術沒一會,她就忽然死在了外面。她死的時候,眼睛睜得很大,像是不相信自己就會這樣死去一般,用力地睜大眼睛,死亡般空洞的雙眸裡,滿是乾枯的血塊,文秀的五官皺成一團,凝結成了一個痛苦不堪與絕望的表情。 醫院裡的護士說:女孩的屍體第三天就火化了,骨灰被鄉下趕來的媽媽帶回了老家。女孩媽媽在太平間哭了很久,她撲在夏彤的屍體上哭著懺悔著,她不該將她送來城裡,她不該讓她離開媽媽,她不該只為了自己的幸福而拋棄她。 護士說,即使她看慣了生死,聽膩了哭號,卻還是被這個母親的悲傷感染,偷偷地紅了眼眶。 不管身邊的人說什麼,躺在床上的曲蔚然一點反應也沒有,失去眼鏡的他,眼前一片朦朧,他睜著無神的雙眼呆滯地望著天花板。醫生們都以為他受的打擊太大,失去了神志,便不再管他。 一天,為曲蔚然打吊水的護士算著點去給他換藥水,剛打開病房就嚇得尖叫起來,只見病房裡,曲蔚然的輸液管被從瓶子上拔了下來,被放進嘴裡。他臉色鐵青,身子痛苦地痙攣著、顫抖著。護士連忙跑上去,將管子從他嘴里拉出來,按了急救鈴。不一會兒值班的醫生連忙跑進來:「怎麼回事?」 護士連聲報告:「病人將大量的空氣吹進血管,照成肺內嚴重缺氧,現在已經昏迷了。」 醫生一邊聽著報告,一邊對曲蔚然進行搶救。一刻鐘後,他終於恢復了呼吸,醫生抹了一把額頭的汗說:「這床的病人重點注意一下,自殺傾向嚴重。」 「是。」護士連忙點頭,拍拍受到驚嚇的心臟,轉眼看著病床上蒼白脆弱的少年,即使死裡逃生後,那俊美的臉上也無一絲欣喜與僥倖,也不像有些自殺被救下的人一般要死要活地還叫著想去死一次。他就這般安靜地躺著,面如死灰,了無生氣。 曲蔚然像是忽然被電流擊過一樣,忽然顫抖了一下,空洞的雙眼凝氣起神來緊緊地望著護士手上的糖果盒,他快速地伸手搶過,緊緊地捂在胸口,護士悄悄地退出病房,偷偷在門口看他。她以為他會立刻打開糖果盒看,可他卻沒有,一直緊緊地捂著糖果盒,像是想將它揉進心裡一般。 護士忽然覺得病房裡的這個少年真可憐,可憐得讓她這個與他毫無關係的人都覺得隱隱作痛。 那之後的日子,那個糖果盒變成了他的寶貝,醒著的時候捧在手裡,對著陽光,仰頭望著,漂亮的眼睛總是微微眯著,有時會閃過一絲神采;睡著時,就將鐵盒緊緊地按在胸口,像在寒冷的冬天,抱住一個滾燙的熱水袋一般,用力地按在胸口,卻又怕壞掉一般,小心翼翼地為它留下一絲空間。 年輕的女護士一直不懂,他為什麼不看呢?既然這麼重視這個鐵盒,為什麼是遲遲不肯打開看呢?她想問他,卻又覺得唐突,最終忍了下去。她永遠也不會知道,這個湛藍色的鐵盒,那個少年,終其一生也沒有拆開過,因為那少年覺得,只要不打開它,夏彤就還有話沒說完,就對這個世界還有眷戀,她的靈魂一定無法得到安息,她會在他身邊盤旋無法離開。 所以,即使是靈魂也好,他也想將她困在身邊,想要她活著是他的人,死了還是他的…… 曲蔚然出院是在兩個月後,漫長的高三暑假都快過去,他走出醫院,頂著8月酷暑的太陽,緩步在街道上。他一直往前走著,像是沒有目的地一般,從炎熱的中午,一直走到黃昏,終於在一幢高端的社區門口停下。他想走進去,卻被保安攔了下來:「你找誰啊?」 兩個多月沒有說話的曲蔚然,輕輕地張開嘴道:「嚴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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