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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有驚無險,一場風波在最快的時間內化解,夏初戀松了一口氣,吩咐下屬繼續盯著,千萬不要出差錯。

  一波方平,一波又起。那山東人不知又說了一句什麼,惹毛了怒氣猶存的徐州人,徐州人怒火中燒地沖過來,拳頭往山東人的腹部招呼過去,山東人哪裡肯吃虧,奮起反擊,兩個大男人就你一拳我一去地打起來。

  全場驚亂,所有的客戶紛紛後退,躲避拳腳,觀看這場意外的決鬥。

  兩個保安立時趕過去勸架,夏初戀條件反射地奔過去,只見那個保安拉住的山東人突然推開保安,操起桌上的水杯扔向徐州人,沒想到……

  碰巧的,夏初戀沖到徐州人的身前,那水杯精准地擊中她的額頭。

  夏初戀慘叫一聲,捂住額頭,疼得蹲下來……

  夏初戀被水杯擊中,沒什麼大礙,在醫院躺了四天才出院。

  客戶打架鬧事,不知是有人指使,還是巧合,無從鑒定。鑒於打架的兩個客戶認錯態度良好,又是賠禮又是道歉,最終何總沒有追究,自然也沒有責怪M2傳媒辦事不力。

  禍不單行,在夏初戀住院期間,「楓丹。伯爵」遭遇同樣的厄運,戶外廣告遭到審批部門的擱置,張曉卉說跟上次一樣,沒有什麼原因,是那個主任故意壓著。

  宋詞代替公司,督促下屬籌備「楓丹。伯爵」的開盤慶典,卻頭痛於戶外廣告審批被擱置。夏初戀本想請主管審批的葛主任吃飯,卻由於突然放行而作罷,這次故技重施,葛主任是否不滿M2傳媒的態度?

  這天晚上,宋詞思考著是不是應該請葛主任吃飯,正想去醫院跟夏初戀商量一下,不料歐世慕到訪,便在公司聊了一會兒。

  「飯局上商議會輕鬆一點,如果是三個美女作陪,往往事半功倍。」他說的是事實,很多時候,生意場上的男人做不到的事情,幹練柔媚的美女卻做得到——因為美女八面玲瓏、伶牙俐齒,滿足了一些道貌岸然的男人的趣味和感官享受。

  「這些場面上的交際,一直是初戀負責的,我和曉嵐做不來。」她苦笑。

  「這個吧,涉及是否放得開的態度問題。」歐世慕的嘴角淺淺地勾起,「看得出,你比夏經理清高冷傲,這也是你的個性,知性,書卷味比較濃。」

  忽然,外面傳來高跟鞋敲擊地板的咚咚聲,清冷的冬夜裡響亮刺人。

  兩人望向門口,一個女子孤零零地站著,濃豔的脂粉覆蓋著臉龐,眼部的濃妝重的嚇人,憔悴的暗淡無光。

  「可以跟你談談嗎?」她的語氣不是請求,而是命令式的。

  「我在外面上網。」歐世慕知趣地出去。

  宋詞按耐住心中的疑問,示意沈思敏坐下。郭志仁說過可能回老家,也許她不想他回老家才來找自己的吧?!

  沈思敏稍稍掩飾眼中的恨意,聲音凜冽,「你不知道阿仁要走了嗎?」

  宋詞的視線和她的視線在空中冰冷地交會,「這是他的自由,我知道又能怎麼樣?」

  「那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走?」

  「每一個人做每一件事,都會有自己的理由,也有選擇的權利。」

  「宋詞,也許你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只有阿仁是最愛你的男人,只有阿仁的愛沒有任何雜質。」沈思敏低啞地說,卷翹的睫毛因為無法控制的激動而顫動。

  乍然聽到這樣的話,宋詞錯愕地呆住。沉睡已久的痛如潮湧起,為什麼這樣的話要由這個最不該說這番話的女人說出來?為什麼老天爺要開這樣的玩笑?是真的嗎?阿仁怎麼了?

  沈思敏抽出一根煙點上,夾著細煙的手指微微顫抖,火星幽幽地亮著,像是訴說這這個黑夜的淒冷和悲傷。

  「你什麼都不知道,阿仁就是這麼傻,寧願被你誤解,寧願成為一個為了升職攀附女主管的背叛者,寧願你認定他薄情寡義,心術不正,也不會告訴你真相。」她的聲音啞的厲害,卻字字刺人,句句如滾滾冬雷,震懾心魂。

  「你到底想說什麼?」宋詞癡呆一般喃喃囈語,她的話就像是最難懂的外國語,讓宋詞如墜雲裡。

  「對,今天我就是來告訴你真相的。」沈思敏急促地笑起來,接著猛吸一口煙,那慘白的煙霧罩住她虛弱的豔色,「阿仁跟我在一起,但是他從未愛過我,從頭到尾,他只愛你一個。我老早就知道,可是我也不愛他,我只是跟他玩玩……」

  「但是你愛上他了,不可自撥。」宋詞殘忍地揭露。

  「對,我不甘心,憑什麼我比不上你?憑什麼你能得到他所有的愛?「沈思敏仇恨的目光直抵宋詞的雙目,「我越不甘心,就越欣賞他對你那種絕望的愛,越喜歡他把你藏在心裡,想愛卻不能愛的痛苦表情。」

  絕望的愛?想愛卻不能愛?宋詞不明白為什麼變成這樣,到底出了什麼事?

  沈思敏狠狠地吸煙,「我不甘心輸給你,所以我幫他升職,你和他分手後,我原以為他不會再想著你,可是我錯了,他不可能忘記你,死也不會。」

  阿仁,到底是因為什麼事,你要選擇放棄我?

  眼眸酸澀,宋詞問:「阿仁根本不愛你,為什麼你還要跟他在一起?」

  「即使他不愛我,我也不會放手!」沈思敏那雙塗著濃重眼影的眼睛泛出盈盈的水光,「我愛他什麼呢?我也不知道……像阿仁這種沒錢,純良的男人,我又怎麼會愛上?可是,正因為他不愛我,我就著迷了。」

  「阿仁的優秀,你永遠都不會懂。」

  「我怎麼不懂?他善良,他仁義,他有抱負,他是一個會寵女人的好丈夫。」

  淚水滑落,沈思敏的臉龐如鬼蒼白可怖,悲傷難抑。

  宋詞也克制不住地流淚,語賽難言。

  沈思敏任憑淚水長流,哽咽著說:「他放棄你,是因為他不得不放棄,因為他給不了你一生的幸福。

  「他跟我在一起,是因為他要當上公關部經理,因為他需要二十萬。宋詞,你聽清楚了,他大哥在上海工作,突然病倒,查出來是雙腎萎縮。你知道這是什麼病嗎?雙腎萎縮必然導致腎功能衰竭,如果不治療就變成尿毒癥。

  「如果換腎,單單是手術費就要二十萬,但是必須要有合適的腎源,可是合適的腎源有多難,你知道嗎?即使合適,她的嗓音越發艱澀,「沒有合適的腎源就要做透析,每天兩三次,透析一次要五百塊錢,還沒換腎就花了好幾萬。這種病是燒錢的病,如果不換腎,一年最保守的至少要十萬塊,如果不小心感冒或者排毒不暢引起併發症,就必須住院。」

  她的話太過冷硬銳利,就像一支支冷箭射來,萬箭穿心,宋詞僵硬的無法動彈,體內卻是焚心似火。如果世界上有第十九層地獄,這個辦公室一定是第十九層地獄。大火蔓延,炙烤著她,讓她經受著火之極刑。

  「即使需要很多錢,阿仁也沒有把你們那套共同的房子賣掉,因為他不捨得,即使你們分手了,他也不許我再去一次,因為那裡保留著你的身影你的歡笑你的一切。」

  沈思敏歇斯底里地喊,字字清晰地控訴。

  「為了大哥,他到處借錢;為了你,他情願被你誤解,也不想你的生活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很偉大很高尚,是不是?可是,你一直在傷害他……你公然和唐先生在一起,頻繁出現在嘉年華酒店,惡毒地刺激他傷害他……你以為自己很純潔很受傷,是不是?你以為自己很無辜很委屈,是不是?可是,你的的確確傷害了他!」

  是的,宋詞曾以為自己時最受傷的,曾以為自己是最受委屈的,原來真相是相反的,她才是劊子手,是最殘忍的冷血人。

  淚水洶湧,流不盡,抹不幹。無盡的怨恨,無窮的傷痛。沈思敏細碎地笑,苦笑混雜的容顏淒豔無比,「負債累累,阿仁無法給你最簡單的安穩和幸福,所以他只能把對你的愛藏在心裡,一個人在夜裡品嘗痛苦和絕望。宋詞,也許你會說你不在意他負債累累,也許你願意和他同甘共苦,可是他要你活得快樂幸福,即使手頭只有一萬存款,也不需要跟著他一輩子煎熬,跟著他水深火熱。

  「後來,經過醫院檢查,他的腎適合他大哥,所以他決定把一個腎給他大哥。只剩下一個腎,他更沒有資格愛你,所以,他和他大哥一起回老家,這輩子再也不見你。」

  「他什麼時候走?」淚雨滂沱,宋詞艱難地開口。

  「今晚十點的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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