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潯水繞,梅塢影 | 上頁 下頁 |
九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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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六月,高考結束,禁錮許久的年輕的心靈終於恢復自由。不管是笑傲江湖,還是一敗塗地,好歹都有了一個結局。七月,塵埃落定,曾經的同窗,曾經的考場戰友,都將各奔前途,天南海北。 沈東陽送夏離上火車,拍拍他的肩膀:「一路順風。」 徒弟點點頭,誠心道:「沈老師,謝謝你。」 「別謝我,最重要的是要學會做一個有擔當的男人。」沈東陽頓了頓,笑容裡藏著一絲遺憾,語氣卻是調侃,「我可不承認我敗在一個小毛孩手裡。」 夏離傻笑著,抓了抓頭,不知道怎麼回答。 「要好好把握時機,爭取早日搞定。還有,」沈東陽著重強調,「別拖累我。」 「是!」夏離行了個不怎麼規範的軍禮,笑嘻嘻同沈東陽告別,踏上了南下的旅程。他將跟隨火車,穿越城市,翻山越嶺,從江南奔赴粵地。風塵僕僕,堅定不移。 沈東陽走出火車站,迎著陽光,微微合眸。悶熱躁動的周圍,鬧哄哄的人群,然而,或許正因為此,生活才充滿了生機。好一會兒,他的唇邊慢慢漾起無聲淺笑。 給倪影打電話。熟悉的聲音傳來,帶著輕快,問:「怎麼突然想起給我電話?」 沈東陽笑,反問:「沒事不能騷擾你?」 「當然可以啦,誰讓你是我最最親愛的沈老師呢。」倪影的馬屁拍得順溜。 他們之間越來越像相交多年的知己,感情簡單純粹,無關風月。 離開梅塢後,倪影開始漫無目地的流浪旅途。兩個多月內,從雲南,繞貴州,去西藏,轉青海,再從甘肅飛回了廣東,幾乎跑遍西部,簡直瘋狂。她向來不喜歡跟團,大部分是一個人的旅程,有時能遇見一些有趣的驢友,陪伴著走過一段風景,然後微笑說再見。 每到一地,她都會聯繫沈東陽,彙報行程,再反復接受沈老師關於安全問題的教導。有一次,一個驢友聽見她同沈東陽的瑣碎對話,八卦問了句「老媽?」,頓時把倪影笑趴下了,對著話筒就叫「老媽」,把那一端的沈東陽氣得哭笑不得。 但兩人默契的從來不提夏離。 沈東陽知道,倪影與夏離都需要一點時間。前者需要一點時間來理清思路,後者需要一點時間來證明自己。有時候,情感如酒,沉澱後方能濃郁撲鼻。我們這位優秀的語文教師沈東陽某天突然醒悟:他什麼時候成了那兩個愛情實習生的指導老師了?所以這回,他決定出賣倪影,作壁上觀看好戲。 「你還在你同學家?」 「對啊。」半個月前,倪影自西部回歸,頂著一張曬成包公似的的黑臉,拎著旅行箱,風風火火跑去投奔遠在南粵之地的碧玲。 「這一陣子都不打算挪窩?」 「對啊。」倪影「咦」了一聲,「這個問題你似乎問過好幾次了哦,沈老師。為什麼我覺得有陰謀呢?難道……你打算來看我?」 沈東陽趕緊打哈哈:「你想得真美好。」他已經答應替徒弟保密,當然不能失信。 「為什麼不?」倪影嘿嘿笑,「你不是放暑假麽?乾脆出來玩。」 「我要負責沈宅的修繕工作,很忙的。」沈東陽鄙視她,「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那麼有閑有錢?」 「停,別把我當米蟲。我現在也是有工作賺工資的人。」倪影嚴肅抗議。說是說找了份工作,其實關鍵還是因為她的心血來潮,答應了一個朋友的邀請,負責給一家雜誌寫旅遊方面的專欄。稿酬不多,本來她就不指望寫稿子過活。只管坐在電腦前,每期準時交稿即可,實在是相當的清閒自由。 故而一提工作二字,沈東陽實在是忍不住鄙視她。 倪影厚著臉皮接受他的諷刺。她比較感興趣的是沈東陽提到的前面一個話題:「話說回來,沈宅的整修工程進展到什麼程度了?」 「有沒有興致回來看一看?」沈東陽利誘之,「阿婆過陣子也要回來。」 忽略前面一句,「阿婆要回來?」倪影微微吃驚,隨即想起另一張總喜歡擠眉弄眼的臉來,笑著問,「那,沈錫白沈活寶呢?」 沈東陽撫著額頭歎息:「沈活寶去澳洲潛水去了。」說是不能辜負夏日炎炎、碧海藍天,愣是被他調出一個假期,拍拍屁股,直奔澳洲。 太瀟灑了!倪影就差劈裡啪啦鼓掌,既佩服又感慨:「做人當學沈錫白啊。」比起沈錫白的瘋狂與灑脫,她就是大巫面前的名不見經傳的小巫,實在不值一提。 沈東陽咬牙切齒:「好的不學,學他作甚!不務正業,遊手好閒,哼!」重點是,有了假期還不滾回來幫忙,扔他一個人忙得腳不沾地,實在是過分得可以直接拖出去滅了。 倪影當即理解了沈東陽的心情,不禁咧嘴笑出聲,還不忘落井下石:「所以說,你也可以甩手一扔,來廣東看我啊。」 這小妮子!沈東陽哼哼兩聲,暗道,自會有人過去收拾你。想到這一點,心情於是又好了起來,故意戳她的痛腳:「非要我去廣州,你怎麼還不回來?想賴到什麼時候?」 那端只沉默一小會,恢復漫不經心:「再說,再說,我在這邊宅得樂不思蜀啊。」 「蜀可以不思,梅塢還是要思一思的。」 沈東陽同她玩起文字遊戲。 倪影的反應是只傻笑不答。 沈東陽一聲歎息,突然叫她的名字,「倪影,你別忘記你曾經說過的話,梅塢才是你的家。」語氣談不上嚴肅,然而相較之前,已是添了幾分認真。 倪影沒有說話,正當沈東陽以為她已不打算回答時卻突然開口:「我現在,居然有點近鄉情怯。」隱隱的,含著自嘲。當初離開得那麼瀟灑,如今卻忍不住患得患失。 原來如此。沈東陽無聲微笑。 不過好戲就要開場,他絕對不會漏一點口風的。 接到沈東陽電話時,倪影正在房間換衣服,準備待會兒出門。恰好碧玲休息,兩個人計畫今天去逛商業步行街。才結束通話,碧玲已經等在客廳大呼小叫:「暈過去了還是死過去了啊?動作慢慢騰騰!」 「就好了啦。」倪影一邊高聲回答,一邊胡亂往包裡塞了幾樣自己都沒看清楚是什麼的什物,慌忙忙跑出來,嘟囔抱怨,「急什麼?早去了店門都沒開。」 「坐車還要一個小時的好伐?」碧玲飛去一枚淩厲眼神,直接將倪影滅於無形。後者頓時沒了氣勢,乖乖跟在碧玲女王出了門。 Z市靠近熱帶,夏天漫長且悶熱,春秋季短得仿佛一瞬即逝,冬日則是潮濕陰冷。雖然在南粵待了四年,倪影依然不能特別適應這樣混亂的四季變換。不過,談不上宜人的氣候條件並不妨礙它成為繁華錦繡的國際大都市。它物欲橫流,寸土寸金,無時無刻不在吸引著天南海北的掘金者們來闖蕩冒險,暴富或者墮落,功成身退或者曇花一現,在這個殘酷冷漠的城市舞臺上,演出一幕幕的雷同劇。 她懷念梅塢,無法抑制的思念。 城市太大的壞處是出門不易。Z市的地鐵、公交系統都算便捷,無奈市區直徑確實長。出門一趟,花在路途上的時間往往可觀。就比如現在,去逛個街,還要先坐上一個小時的公車,把逛街的熱情都磨滅了一半。 公車姍姍來遲,裡面人頭滿滿,看上去車身甚是像是在微微顫顫。倪影跟隨碧玲好不容易擠上車,不自覺鬆口氣,取出紙巾,抹去臉龐的汗跡。車是空調車,車窗全封閉式,空氣很難流通,混雜著各種味道,讓倪影有些發暈。窗外是車水馬龍。陽光直曬路面,仿佛蒸起一團團熱氣。路旁一排榕樹,間或種著紅花羊蹄甲,綠得鬱鬱蔥蔥,多少減了些微盤在心頭的燥熱。 倪影站在碧玲身邊,拉著扶手,怔怔看向窗外,卻沒有焦距。 碧玲見狀,叫了好幾聲,倪影才聽見,轉過頭,對上自己的視線,眼神詢問。「怎麼沒精打采的?」她問得輕聲。 倪影扯了一抹笑:「天太熱了。」 「是嗎?」碧玲看向她的眼神帶一些懷疑。如果倪影不在南方生活過,那因為天氣緣故而有氣無力倒也說得過去。現下這副樣子,更像是有心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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