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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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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陽光總在影子的背後。" 他的笑容燦爛,倪影竟恍惚窒息,用了好些力氣才扯出一抹笑:"沈老師真會哄人開心,難道這也是你阿婆教你的?" "這是人人皆知的真理。"他的聲音溫和清朗,沒有任何浮誇與不尊重,"陽光與黑暗在你的轉身之間,勇敢和懦弱在你的一念之間。為什麼要因為別人的眼光而懷疑自己的選擇?" 下一刻,眼前女子的笑容明顯帶上疏離。"我與你非親非故,更不是你的學生,所以請不必諄諄教育。" 倪影何許人也? 小家碧玉?不不,倪氏家族頗有歷史,枝繁葉茂,資產豐碩,足可劃歸上流階層。那麼,豪門千金?哈,倪影對此形容向來嗤之以鼻。中國十數億人口,權貴何其多。上億算什麼,一山更比一山高。幾千年滄海桑田,王朝尚有興衰更迭,何況豪門?一戶崛起一族衰敗,榮華富貴最飄渺,終有定數。 然而有錢沒錢又真有差別。不然如何支撐得起母親的高貴優雅?又如何引得眾多妙齡女郎投奔父親懷抱? 有錢人家的故事當真乏善可陳,無外乎正室、情婦、私生子,諸如此類的糾葛。而倪影的成長亦屬雷同,總結為:童年寂寞、青春無趣;物質豐富,卻母不親父不管;至可憐是,連知心閨密都無。凡事一手辦妥,不牢他人費心,故而叛逆離家時能走得異常瀟灑決絕。 用矯情一點的詞來總結就是,倪家大小姐,成長缺乏溫暖,個性倔強偏執,最不喜陌生人用"箴言式教育法"來對她的人生指手劃腳,比如此時此刻。 沈東陽當即驚訝:"原來我患上'教師綜合症',而且已經病入膏肓。" 輕鬆掃去僵持與尷尬,不是不令人佩服。倪影一愣,覺得是自己小氣,訥訥解釋:"抱歉,我只是不習慣。" "是我喋喋不休,職業病犯。我阿婆也最煩我這一點了,抱怨我比她老人家還囉嗦。"沈東陽眉眼溫和,三言兩語顯出風度,誠懇不造作。 倪影終於笑自內心:"突然很想想見見你的阿婆。"真好奇,是怎樣的老人家,培養出性格如此可愛的孫子?"可愛"這個詞,在倪影認為,是非常美好溫暖的褒義詞。人心遭世事打磨揉捏,多了城府,變得叵測,連交談都裹上偽裝,如何貼近心靈?她喜歡接觸質樸的心,因為簡單,所以可以放心去愛。 沈東陽聞言,微笑擴大幾分:"請交給我安排。" 咦?"不用、不用,我只是隨口說說。"倪影突然膽怯。 "你不方便?" "當然不是。" "那麼,還會有什麼麻煩?"他的眼底藏著幾絲狡黠。 倪影詞窮,擠出苦瓜臉。想見阿婆的人是她,隨即反悔的人也是她,怎麼都說不過去。又是沈東陽替她鋪了臺階下,笑著解釋:"阿婆她現在在加拿大,過段時間才會回來。不著急。" 啊,沈東陽的家庭不似她的想像。倪影眨眨眼:"你莫非是逍遙二世祖?" "我的生活好像確實挺逍遙的,除了一幫不安分的小孩子們時不時給點刺激。"他佯裝冥思,"另外,二世祖是什麼概念?" "我說不過你。"倪影承認是自己口拙,老實坦白,"你真的很神奇。我抑制不住對你的好奇。" "一見鍾情?"沈東陽故作嚴肅。 "去你的!"倪影哭笑不得,換來沈東陽哈哈大笑。 經此一段,仿佛憑空漸生默契,再閒聊時不知覺已多了隨意與一絲親密。拾步上了一座單孔石拱橋,沈東陽指著橋中央石刻的幾個字道:"這座廣慧橋也算是鎮上的名橋。" "有什麼故事?"倪影駐足,伸手撫上被日頭曬暖的橋面。 "我只知道它老得很。阿婆說,梅塢有多久,它就有多久。" 倪影不禁"哇"了一聲,感歎:"那它看了多少世事變遷呀,一直都完好無損嗎?" "抗日戰爭時曾遭破壞,後來村人集資,修好了。有一段橋面的石板是那時補添的,比較新,和旁邊一比就能看出來了。" 倪影當即緊盯著腳尖仔細走了一個來回,停在一處,抬頭問:"是不是這裡,沈導遊?" "好像是吧。"沈東陽笑,"其實梅塢鎮處處風景,別有洞天,非常值得細細品味揣摩。既然你叫我一聲'導遊',如果你想尋人帶你玩,可以找我。" "真的?"倪影當即拍掌,嘿嘿笑問,"擇日不如撞日,乾脆就下午?" 沈東陽答得爽快:"就帶你去看橋,怎麼樣?其他的再慢慢來,反正你就住鎮子裡,不著急。" "當然要慢慢來。"倪影連連點頭,"美好的風景怎麼可以囫圇吞棗?" 水是梅塢的血,橋是梅塢的脈。血脈相連,才有了梅塢的生命力。 沈東陽一介教書匠,卻有才子架勢,天文地理歷史社會均能涉及,詩詞歌賦侃侃而談,難得的是不浮誇自傲,言談舉止內斂謙慎,越發令倪影驚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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