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裡的秘密春天(70)_星柒

七十

　　這聲音我都聽了二十多年了我怎麼能不熟悉，於是，我只能硬著頭皮說：「媽，我是夏天。」

　　電話那頭先是沉默了一會，而後便開始長篇大論：「你這孩子還記得你有個媽？你是不是早就忘記你還有個家了？你說你這都出去小半年了也不見給家裡打上個電話，你要是一個人在外頭出了啥事該怎麼辦啊……」

　　聽著老媽在電話裡頭絮叨，我竟然有些氣血上湧的感覺：「媽，咱不說了，我錯了成嗎？」

　　我道完歉之後電話那頭又沉默了，我估計我如此之快地承認錯誤著實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因為在以往我同她的戰爭中我一直是屬於那種鬥志昂揚的類型，如今突然一轉型我估計我媽她沒適應過來。果不其然，隔了一會我媽明白過來了：「小天，你啥時候回來？」

　　我想了會才答覆老媽：「媽，我暫時回不去，不過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個的，再說還有譚昊在呢。」

　　老媽那頭估計是聽到我提了譚昊的名字才稍稍放心：「常打電話回家啊。」

　　我應了聲便同老媽告了別，而後掛掉手機還給了段宇，段宇接過手機，而後竟然魔術般地從口袋裡掏出一枚戒指遞到我面前，義正詞嚴地說：「夏天，請你嫁給我！」

　　說實在的，我著實被段宇這招給嚇了一大跳，於是，我捂著驚魂未定的心臟誠實地描述自己的恐慌：「段宇，你覺得你是以什麼方式存在在我的生活中，是文藝片還是驚悚片？」

　　段宇走上前一步，異常肯定地反駁：「生活總歸是平淡無味的，不僅需要浪漫的驚喜也需要驚悚的刺激，我認為這樣的生活才是豐富多彩的。」

　　我搖了搖頭退後一步：「段宇，我對生活沒有那麼多的要求，我只希望能夠平平靜靜走完以後的人生。」

　　段宇面色凝重地望著我，態度堅決地說：「夏天，我說過要照顧你一生一世的，我說過的話就一定要做到，決不能食言。」

　　我再度搖了搖頭說：「段宇，你醒醒吧，那只是小時候的戲言而已，小時候的戲言怎麼能當真？你不要總活在回憶裡，人要往前看。」

　　段宇拿著戒指的手垂了下來，眼睛裡開始迷蒙讓我錯愕的水汽，說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勸慰段宇。不過話又說回來，我對段宇這錯誤的認知真的是束手無策。

　　「這位先生，我和夏天小姐已經訂婚了，請你不要再糾纏她。」

　　危難時刻，又是譚昊挺身而出，他說完嚇唬人的謊言後便站到了我的身前將我擋了個嚴嚴實實。

　　「這位是譚昊先生吧，我不知道你有什麼證據說你和夏天訂婚了？」

　　段宇自然是對於這個震驚的消息不太相信，不依不饒地抓著譚昊的話茬不鬆口，可譚昊這廝全然不懼段宇對這所謂訂婚的質疑，扭頭拉起我帶著玉鐲的手一字一句地說：「這個玉鐲就是證據，所以，段宇先生，還請你對我的未婚妻尊重一些，這是做人最基本的禮貌。」

　　段宇顯然不相信譚昊的一面之詞，兩眼緊盯著玉鐲看了好一會才抬頭望著我說道：「夏天，這是真的嗎？」

　　都到這份上了，我能說不是嗎，這事情已經很明顯了，我是為了逃婚才來上海的，可是段宇他怎麼就不明白呢，唉，無奈，我只能咬著牙承認了和譚昊的關係：「是的，我們已經訂婚了，只是差個程式而已。」

　　段宇自嘲地笑了笑，而後指著譚昊說道：「為什麼是他？難道你不記得我們小時候作過什麼約定？難道你當時根本就是騙我的？你說你希望以後的男朋友是個有能力的人，你說這樣就能保護你，我為了你去外國留學，我為了你在餐廳裡連續刷十二小時的碗，我為了你在寒風裡一家一家地送牛奶送報紙，只因為這樣我才能變得更出色，每當想到你我都覺得自己不是孤單的，你是我唯一支撐下去的動力。我希望以最好的狀態出現在你面前，然後再告訴你這一切，甚至我現在衣冠楚楚地站在這裡也完全是因為你，我錯了嗎？夏天，夏天你告訴我到底是你錯了還是我錯了？……」

　　不待段宇說完，我就搶著回答：「段宇，你別說了，是我錯了，都是我的錯。」

　　我……我真的沒有想到段宇會為了小時候的戲言做這麼多，我真的沒有想到段宇留學是為了我，刷盤子是為了我，送牛奶送報紙統統都是為了我，為什麼？為什麼事實總是這麼令人難以承受？

　　「為什麼是他？為什麼……是他？」

　　段宇斷斷續續地說著，聲音都有些哽咽，我一看到段宇的臉就覺得喘不過氣，心裡頭憋得要命，不知道該怎麼勸慰段宇。畢竟我和他的開始完全是因為小時候那段玩笑而已，這本來就是一段錯誤的開始，再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情緒，只是下意識地搖著頭說：「段宇，你不要說了，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譚昊將我摟進懷裡，揚起臉說：「段宇先生，小時候的玩笑怎麼能當真呢，況且人總會長大，不可能總活在小時候。我相信如果你不去國外留學的話可能一切都有轉機，可是我現在只能很遺憾地告訴你，你遲了一步。」

　　我猶豫了半晌，才朝段宇伸出手：「段宇，我希望我們永遠是好朋友。」

　　段宇自嘲地笑著轉身而去，他沒有同我握手，我望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鼻頭一陣發酸，說實話，我真的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意外，是不是我們都是被時間扼住脖子活著的人？是不是上天安排好我們每個人的姻緣之後都會以看戲的身份看著我們在裡面泥足深陷，看著我們掙扎看著我們痛苦，而他卻一言不發，是不是這樣？到底是誰讓我們這麼難過這麼痛苦？誰離了誰都能幸福地活下去，生活，生活可不可以變成這樣？

　　譚昊緊了緊摟著我的手臂，在我耳邊低聲說道：「丫頭，振作起來，你等會還要見客戶。」

　　我被譚昊打斷了思緒，吸了吸鼻子打量了一圈四周，這才發現竟然有不少的人都舉著酒杯一臉看戲的表情，我苦笑著點了點頭，而後揚起臉對譚昊做了個讓他放心的表情。

　　譚昊拉著我在角落裡落座，看著那些轉來轉去的男男女女我忽然感覺很累很累。就在我準備跟譚昊說自己撐不住了要回去休息的時候，主持人宣佈酒會正式開始，而後便是不同的人不間斷地上去致辭，我沒有聽到他們都說了些什麼，只是他們每個人下去的時候大家都鼓掌我便也跟著鼓掌。

　　這些程式完了之後譚昊拿起一杯香檳遞給我：「丫頭，咱們現在就去見客戶，見了客戶咱們就走。」

　　我點了點頭便同譚昊一起朝著客戶所在的方向走去。

　　我們的客戶姓梁，是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他見了我之後相當興奮，說要和我們來個不醉不歸，譚昊相當委婉地拒絕了梁老闆的要求，梁老闆雖然很是失望，可還是表示下次還要找我合作，於是，我同梁老闆交換了名片之後便和譚昊離開了酒會。

　　譚昊一直把我送到酒店的房間門口才走的，譚昊走後我反手關上房門就沒有了站立的力氣，蹲坐在地上痛哭了起來。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聽到了房間裡的電話響才起的身。

　　我剛剛拿起電話還沒說話，電話那端就響起譚昊的聲音。

　　「丫頭，不要怕，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不要怕，我一直會站在你身邊陪著你。」

　　電話那端譚昊的聲音一字一句地灌進我的耳朵裡，誰知我竟然哭得越發厲害，抱著話筒蹲在地上難過地嗚咽了起來。

　　不一會，劇烈的敲門聲傳進了我的耳朵，我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抹了抹眼淚打開了門。

　　我剛打開門就看到譚昊一臉焦急地站在門外，他抬手就把我摟在了懷裡，我沒有掙扎，只是捂著臉嗚咽著。

　　我們就這麼一直擁抱著，不知道過了多久譚昊在我耳邊說了句：「丫頭，有我在，有我在，不管你遇到什麼事情我都會一直一直站在你這邊。」

　　我推開譚昊的懷抱擦了擦眼淚說：「我不想哭，可是我好難過，我真的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辦，我真的不想傷害任何人，我真的沒有想到。」

　　譚昊微笑著揉了揉我的頭髮說：「丫頭，我帶你去看星星吧，去看上次我們沒有看完的星星。」

　　我揚起臉看著譚昊半晌才點了點頭，譚昊挽起我的手就拉著我往上回看月亮的地方跑去。

　　這會夜色不算很好，昏暗的夜空只有稀稀落落幾顆星星，譚昊找了個相對比較乾淨的地方和我並排坐下。夜晚的風很舒服，吹在臉上輕輕柔柔的，完全沒有白日裡的炎熱，我蜷起腿把臉埋在膝間，只是靜靜地坐著。

　　不知這樣的沉默維持了多久，譚昊用肩膀頂了頂我的胳膊說：「丫頭，你相信緣分嗎？我相信，所以我會一直一直堅定地走下去。」

　　我緩緩抬起頭，本想說點什麼的，可是我卻什麼也沒說，只是看著譚昊的側臉。

　　看著譚昊那麼好看的側臉，我心裡本來堅固的一角竟然開始急速坍塌。他會一直一直愛那個女孩吧，他會一直一直堅持下去的吧，其實如果是這樣的話也好，這樣也好，或許這樣對大家都好吧。我不能像段宇一樣，或許有人說愛是自私的，或許有人說愛必須要爭取，但是我不想那樣做，明明知道他不愛你，明明自己一個人煩惱就足夠了，為什麼還要牽扯到別人。我可不可以瀟灑一點，我可不可以再瀟灑一點，我可不可以什麼都不說然後一笑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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