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空之雪②(39)_小妮子

三十九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漸漸變得輕柔：「我從小……就不是一個人。我的身邊有很多哥哥姐姐。在家的時候，我每天都可以見到他們。」

　　「小時候我不懂事，只覺得有人陪我玩，不孤單真是太好了。十個兄弟姐妹一起長大……」

　　晨勳緩緩歪過頭，露出傷感的神色：「慢慢地，我知道了，原來我們都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我的爸爸，是他們的爸爸。但是我的媽媽，卻不是他們的媽媽。」

　　我微微一怔。

　　晨勳目光黯然地注視著前方，我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出聲打擾他。他的眼角帶著淡淡的光芒，聲音中有著不易被人察覺的失落。

　　「漸漸長大之後，我發現身邊的一切都不一樣了。十幾個孩子，受關注的程度不一樣，吃的、穿的、用的、玩的、上什麼學校、跟誰交往，慢慢地都開始有了區別。而我們兄弟之間也漸漸開始了爭搶和攀比。各種各樣的人圍繞在我們身邊，爭權奪利。不過，那時候我還是個孩子，只希望多一點時間跟媽媽在一起，跟爸爸在一起……」

　　高速公路上的路燈被一盞一盞拋向身後，昏黃的燈光明瞭又暗，照著晨勳年輕而英俊的臉。

　　「但是，後來有一天，我的媽媽突然不見了，我找遍了整棟房子也找不到她。我大哭著在客廳裡喊『我要媽媽！我要媽媽』，可是沒有人理我。大家依然做著自己的事情，寫字、畫畫、吃點心、擦地板、看電視……好像我的存在與否根本不重要，好像我根本不屬於這個房子一樣，之後我才知道，原來我的媽媽已經丟下我，徹底的離開，爸爸並不愛她，她似乎也並不愛我……」

　　晨勳晶瑩透明的眼睛中透出淡淡的落寞，他的聲音的車廂裡回蕩，沉沉的，柔柔的，像是怕驚起了那沉睡已久的夢一般，只是，這話在我聽來，卻是徹骨的悲涼和絕望。

　　「晨勳……」我的心微微得揪痛著，烏黑的睫毛如同受傷的蝶翼，無力的下垂著，仿佛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被挖空了一般，沙啞的喉嚨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我只是慢慢得蜷縮起身體，無聲地望著飛過的場景。

　　過了許久，我才心疼的看著晨勳，柔聲地說：「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不想看到你傷心的樣子，我會……心疼。所以，請不要一直傷心，好嗎？」

　　「Sara……」

　　「這些事情……還是不要再說起的好。」我輕輕地笑了起來，只是眼睛裡還是一片空茫的蒼白，「就讓它們徹底封塵在記憶裡的最深處，然後化作輕柔的煙塵埋葬在過去的時光裡，這樣不是很好嗎？」

　　「這樣的話，至少，表面的快樂和和平不會被打破，一切都不會被改變。一切都不會改變……不是嗎？」

　　我緩緩地轉過頭，抬起眸子看向旁邊的晨勳。

　　在他漆黑的眼睛裡，我看見自己蒼白的臉，還有那抹虛弱的微笑……在寂寞的夜色裡，黯淡得泛著微光。

　　§第十六章死亡來臨前的兇殘報復

　　清晨。

　　天邊鋪滿了淡紫色的雲彩，空氣乾淨而清新，陽光如水晶般摧殘耀眼。

　　新的一天開始了，太陽照亮了整個世界，屬於昨日的黑暗仿佛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

　　順著林蔭小路向教室走去，我的腦海中卻不斷浮現出野營那夜的畫面。

　　穆莎溫暖的擁抱、皇洛翼有力的雙手、美萱譏諷的嗤笑、晨勳寂寞微笑的臉……

　　每一幅畫面的交替，都仿佛在我的心間敲打，近乎慌亂的疼痛時隱時現。

　　教學樓已近在眼前，身邊的同學也漸漸多了起來。空氣中湧動著一股複雜的暗流，不時有議論聲從各個角落傳過來——

　　「喂！你們聽說了沒有啊！我們學校有人自殺了！」

　　「自殺？不會吧？」

　　「就是那個平常看起來文文靜靜的，又不怎麼說話的皇洛羽。」

　　「皇洛羽自殺了？他為什麼要自殺啊？他家那麼有錢……」

　　「誰知道他們有錢人家的少爺怎麼想的啦！」

　　「我聽說啊，皇洛羽是為情自殺的！好像是為了哪個中學部的轉學生Sara哦……」

　　議論聲此起彼伏，當我聽到皇洛羽自殺的消息時，仿佛被一道閃電擊中身體。

　　皇洛羽……

　　自殺了？

　　我呆愣地站在教學樓的大門外，身邊是來來往往的人群。頭頂的日光溫暖如常，卻怎麼也無法融化我內心迅速伸張起來的堅冰。

　　寒意從我的腳底蔓延向上，逐漸冰凍了我的全身。

　　皇洛羽自殺……

　　是因為我……我嗎？

　　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地晃動起來，周圍的聲浪一波一波襲來，我仿佛大海中無依無靠的小木塊，只能無助地在巨大的浪潮中漂浮，被高昂而激烈的浪花衝刺，托起然後沉默。

　　周圍漸漸安靜下來，如水一般的寧靜裹著愈加可怕的冰冷空氣將我團團包圍。

　　我抱著雙臂，努力制止住身體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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