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小妮子 > 薔薇的第七夜② | 上頁 下頁
七十七


  ——可我就是無法忘記,無法填補內心那種壓倒一切的愧疚和孤寂感……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啊,我真的做不到……

  抱歉,我做不到……」

  無法忘記那一切,無法裝作若無其事地……

  抱歉……

  「久美,你知道嗎?」羽野撫著我的臉頰,「自從端木離開後,我再也沒有看到你笑過。」

  回到房間,我一個人怎麼也睡不著,望著把巴羅克風格發揮到極致的天花板發呆。一年前跟羽野一起從巴黎回來後,我就把別墅的第二層按照巴黎那間白色屋子的佈置重新裝潢了一遍。

  水晶燈孤單地懸著,將牆上幾幅文藝復興時期的油畫照得明晃晃,所有的蕾絲和珍珠飾品都在演繹一場虛無的奢華,卻無法溫暖房間主人的內心。

  她的心,是空的。是一座寂寥的空城。

  真希望四年前在聖·卡瑟琳的操場上說出「我愛你」化成薔薇花瓣的那一刻,就那麼死去了,不要復活,不要再這樣傷害大家。

  我走到鏡子前看著自己的臉。這甜美的面具上,還藏著多少眼淚呢?這愧疚到底要持續多久,才能慢慢被時間沖淡?

  恨鐵不成鋼地揪自己的臉——

  「花久美你這個笨蛋,乾脆死掉算了。免得再禍害下去。」

  「對啊,乾脆死掉算了。」

  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誰?!!

  我愕然地轉身,房間裡空蕩蕩的,只有白色紗質窗簾被吹起,在夜風中舞成兩隻曼妙的蝶。窗臺上,一個熟悉的黑色身影正冷冷地站在上面。

  「小七?!!!」

  他怎麼來了?!

  難道是因為……

  「別這麼叫我。」他的神情冷得可怕,「我們已經不是朋友了。」

  心驟然疼了一下,像被針刺到。

  夜風很冷,輕輕吹起他額前清亮的髮絲。有大朵大朵潔白的花朵在風中傷感地落,突然就掉進了他碧綠的眼瞳,悄無聲息地融化。有一種神秘,凝結了我們之間的空氣。

  「那……鏡夜,你是來找我的嗎?是不是朔月有什麼消息?!!」

  他終於肯見我了?!!

  可小七的神情始終是冰冷的,沒有半點溫暖顯現。仿佛我只是一個陌生人,一個他討厭的陌生人。

  「花久美,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跟我去布拉格。」

  「為什麼?」

  手指抬起我的下巴,傲然不羈地命令著:

  「因為我要你救我哥。用你的命去換。」

  我一驚,低頭看到了他鎖骨上那可怕的Ⅶ印記。深紅色,像一塊未幹的血跡。

  用命去換?

  意思是要我死嗎?

  心臟緊縮到疼痛,可還是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

  「好!」

  窗戶被風撞開……

  雪白的梨花飛散,席捲著所有的愛恨撲面而來,一片接著一片翩然劃過我的臉,肌膚的觸感溫柔而疼痛。鼻腔裡湧進梨花清新甜美的香味,似乎回到了巴黎那間白色的別墅。後山上,梨花絕美,所有難過的事情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一切都停駐在最美好的瞬間。凝固,不再往前。

  「來,跟我走。」小七伸出手,那手指仍舊如同一年前,優美修長。我毫不猶豫地握住他的手。就在腳踏上窗臺的那瞬間——房間門被人推開了……

  「端木……鏡夜?!!!」居然是姐從布拉格趕了回來,「你果然來了?!!」

  看到我被鏡夜握住的手,姐馬上明白了一切。

  「久美!別跟他走!」

  「他不是平常人,你會有危險的!」

  「久美!!這次去布拉格我發現……」

  呵……

  沒聽姐說完,我回頭淡然地一笑,抬腳爬上了窗臺……

  姐,你知道嗎?

  這個世界並不完美,因它本就由不完美的神所創造——《聖經·猶大福音》中這樣解釋著這個殘缺的世界。對我來說,自從朔月離開的那天,我就成了一個被拆掉線的木偶人,孤零零地被遺棄在舞臺的角落。

  沒有人可以溫暖我的心,因為我已經沒有心。

  姐,你知道嗎?

  終有一天,會有人明白那幅畫裡隱藏的暗語,終有一天,會有人在觸摸畫面時感覺到作畫者隱含在畫裡的——

  壓倒一切令她窒息的痛;

  以及比死都難受的深深愧疚。

  ……

  她真的真的需要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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