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小妮子 > 二十一夜薔薇之花田篇 | 上頁 下頁 |
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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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生下我的原因,是因為他們需要我。」 「我的哥哥……」他看了我一眼,平靜地說,「他天生就患有很嚴重的白血病。」 我心裡有不好的預感,還沒有發作,他就繼續說了起來。 「為了救哥哥,爸爸和媽媽才生下了我,因為我的血液可以延續哥哥的生命。所以從小我就知道我的責任就是讓哥哥活下去。」 「所以每一次去醫院,不管是輸血還是幹什麼,我都會微笑。真的,除了第一次太痛我沒有微笑外,之後的每一次我都會微笑。對我的父母微笑,對哥哥微笑。」 「笑,是人類為了表達快樂才產生的表情吧。」摩傑說著看了我一眼,笑容在嘴角消失了一秒後又立刻再次出現了,好像瞬間綻放的曇花。 「所以總是微笑的人會讓他周圍的人都感到開心,相對的,所以人只要看到笑容都會放鬆警惕,對微笑的人更好。哪怕他是一個傻子也比不會笑的傻子要幸福很多,你說是嗎?」 我望著摩傑,漸漸後悔問了他這個問題,可我馬上就說服了自己,如果一定要趟過烈火的岩漿才能見到他的真面目,我還是會這樣做,因為…… 我他。 「笑真的沒什麼,輸血也是。輸血並不痛,如果你經常去做,就不會覺得痛了,後來抽骨髓也不那麼痛了。痛是一種只有你一個人能夠體會的感情,你痛,沒有人會和你一起痛,因為人已經習慣於逃避會讓自己感到不舒服的事情。所以如果你覺得痛,並告訴自己你很痛,也沒有人會關心你,相反只會讓你一個人承受更大的痛,讓你覺得更痛了。」 「笑容則不同,就算不會讓人覺得開心,起碼別人不會因為你而感到難受,不會因為你好討厭而厭惡你,不會那樣做。而我,不想給大家帶來不快,不想讓我的痛去傷害別人,只要爸爸媽媽開心,哥哥開心我也就開心了。痛,很早我就忘記了那種感覺究竟應該是什麼樣子,到現在都無法回憶起來。」 痛,就是我的樣子啊,摩傑!就是在凝聽著你的故事的我此刻的樣子啊!我望著他,不知道到這個時候是應該流下眼淚讓他更加苦惱,還是獨自咽下那只屬於我一個人的痛。 「就這樣,我慢慢長大了。等我變得和現在一樣高,頭髮和現在一樣長時,爸爸突然對我說哥哥需要一個腎臟。」他平靜地說著,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好像他是一塊石頭,一塊沒有感情、沒有呼吸的石頭。 「然後呢?」我忍不住開口,他望了我一眼,空洞的雙眼就好像那些沒有靈魂的玩偶一樣。 「然後,我當然就這樣做了啊。因為,只有這樣做媽媽才會開心,爸爸才會開心,哥哥也才會開心。」他淡淡地訴說著關於他的一切,淡淡的笑容在他的嘴角浮現出來。 笑容如罌粟花一般綻放,在深夜裡吐露出迷人卻有毒的氣息。那個笑如罌粟花,有毒、美麗,嬌豔若盛及巔峰即將毀滅的最後瘋狂。 他蒼白的手指撫上我的額頭,撫摸著我,他眼中滿是迷戀和滿足。 「很小的時候,我就已經會製作玩偶了。家裡的閣樓上有很多歐洲中世紀的娃娃,或許是長久與它們為伴,自然而然地我就學會了製作玩偶。 用木頭做,用泥巴做,我熱衷此道,並且很有天賦。我並沒有哥哥那麼多的課需要上,也沒有他那麼多的朋友,在爸爸和媽媽不需要我的時候,我就做玩偶,並和它們在一起。慢慢地玩偶越來越多,我的技巧也越發精湛了,它們越來越美麗,越來越像真人,這樣的我好滿足,和玩偶在一起好滿足。」 這樣說著的摩傑笑得好滿足,好像得到了全世界最好的獎賞,目光所及之處都是歡笑和鮮花。只是,聽著他故事的我,怎麼樣都沒有勇氣去詢問他「爸爸和媽媽不需要我的時候」 究竟是什麼時候? 是不需要你的鮮血,不需要你的骨髓,不需要你的腎臟的時候嗎?我不敢問,只能讓眼淚從鼻腔裡直接灌進了我的喉嚨。心痛一波接一波侵蝕著我的身體,正如他所說,痛苦是一種私人的感覺,他的臉上明明滿是微笑,我的心卻被痛苦淹沒、侵蝕。 「一個玩偶如果在笑,那麼不管你把它丟在沙發上又或者遺棄在荒野,它都會笑。而我喜歡看到笑容,給哥哥腎臟也是因為希望看到他的笑容。我希望他對我笑,因為他從來沒有那樣做過。從小到大,他沒有對我笑過一次,從來沒有。」 「然後呢?」我輕聲問他,雖然已經沒有力氣聽下去了,卻還是忍不住追問。 「然後,這一次哥哥也沒有笑。」摩傑臉上的表情漸漸凝固,凝固住的表情卻還是笑容——可怕的、如罌粟花一般的笑容。 「拿走了我腎臟的哥哥對我說,他說……」摩傑愣了一下,緩緩說起來,神情平靜得令人害怕,「我身上的所有器官都是他的,每一滴血、每一滴骨髓都是他的。他什麼時候想要,我就得拿給他。」 「我想問他,如果我把這些東西都拿給他了,那麼我怎麼辦。可是,我沒有那樣做。」 「為什麼?」如果可以,如果我不是玩偶,我發誓我一定會找到那個奪走了摩傑腎臟的傢伙,殺了他。 「因為……」感應到我的憤怒的摩傑,摸了一下我的頭,面部肌肉變得柔和起來,罌粟花一般的笑容在漸漸變大,變得妖冶,變得冰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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