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糖果罐(49)_莫非非

四十九

　　韓羅明急忙問：「雲英，你醒醒，你怎麼了？」

　　慌忙之間韓羅明手觸到韓雲英的額頭，大吃了一驚，韓雲英正在發高燒。此刻他的心裡又急又亂，急忙抱著韓雲英就向外跑。

　　韓雲娜也吃了一驚，但是看到韓羅明抱著韓雲英往外跑時，卻想起了一件事，忙叫道：「爸，姐姐的衣服穿太少了，再加點，外面正在下大雪。」

　　此刻外面雪下得正大，一片一片鵝毛般的大雪正壓向大地，韓羅明背著韓雲英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那厚厚的雪地上，韓雲娜跟在後面焦急地看著兩個人。出來得急，誰也沒有來得及拿傘，也沒有想到去拿傘。

　　韓雲娜在白天的時候，還覺得這雪真是漂亮，滿世界都是銀白的顏色，可是現在，雲娜卻想這雪真可惡。當人在很深的雪地裡想走快的時候，幾乎是不可能的，總是好不容易地走出一步，再使勁地將那已經埋在雪裡的腳拔上來。

　　這雪實在太大了，路上幾乎已經沒有什麼車子，韓羅明一向剛毅的眼眶裡竟然也蓄滿了淚水，假如雲英真的有什麼意外，那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雲英，你要挺住啊，雲英，有爸爸在，知道嗎？你一定要挺住。」

　　韓羅明的話讓跟在邊上的韓雲娜的淚水馬上就掉了下來，她是一個不懂得掩飾的孩子，說哭便哭了。要是早知道姐姐病得這麼重，不管下午雲英怎麼說，雲娜也會送她去醫院的，現在的韓雲娜，沉浸在無法自拔的內疚和悲傷之中。淚水模糊了韓雲娜的眼睛，因而沒有看到前面的一個階梯，「叭」的一聲，韓雲娜摔倒了。

　　由於雪很大，地上的雪也很厚，風也很大，韓雲娜摔倒了，可是前面的韓羅明並沒有察覺。他的心思現在全部都掛在韓雲英的身上，他只擔心大女兒會出什麼意外，因而根本沒有顧及到跟在後面的小女兒。

　　韓雲娜並沒有叫住韓羅明，儘管雪很厚，可是韓雲娜的膝蓋依然撞到了階梯，韓雲娜已經可以感覺得到那兒有溫熱的液體在往下流，可是她來不及掀開來看，便急忙起身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

　　趕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十點多了，韓雲英被送進了急診病房。

　　韓羅明坐在一邊藍色的椅子上，捧著頭，一句話也沒有說，他似乎累壞了，身上和頭上堆滿了白色的雪花，在這冷清的醫院走道上，溫度低得讓人哆嗦，那些雪絲毫不見融化，依然是厚厚地堆在韓羅明的頭上和身上，他也顧不及去拍，他現在心中只擔心女兒的安危。

　　隨後而來的韓雲娜看到父親的樣子，剛停的淚水馬上又掉下來了，她走過去，輕聲說道：「對不起，爸爸。」

　　韓羅明依然低著頭，說道，「雲娜，雲英怎麼會發這麼高的燒你都不知道呢？雖然雲英是你的姐姐，可是事實上，在爸爸的心裡，你就是雲英的姐姐。起碼你是健康的，而雲英……」爸爸沒有說下去，過了一會兒爸爸又開口了，「你怨爸爸沒有好好待你嗎？」

　　聽到父親的這些話，韓雲娜淚水又掉了下來，她無端地感到一種害怕：「爸爸，你怎麼這麼說？我知道這次是我的不對。爸，你不要這麼說，我知道我錯了。」

　　韓羅明此刻陷在深刻的難過之中，這種擔心與難過使他來不及體會韓雲娜的心情，依舊說道：「雲娜，你太讓我失望了。如果這次雲英有什麼意外，你讓我怎麼向你們死去的媽媽交代啊。」

　　韓雲娜的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滑，此刻的她也是一個小雪人，眼睛卻紅腫著。她已經忘了膝蓋上的傷，因為父親的話讓她陷入了無比的痛苦和悔恨之中。她怎麼會不知道父親的想法和用意呢，這麼多年來，雲娜也一直將雲英照顧得很好，表面上說韓雲英是她的姐姐，可是事實上，雲娜才是當姐姐的。儘管在外人的眼中，雲英似乎要比雲娜理智得多，成熟得多。可是如果在生活中，卻是雲娜要比雲英成熟得多的。

　　而今天父親的這一段話，卻讓韓雲娜那從前就一直緊崩的心弦猛地斷了，假如姐姐真的有什麼事，那麼自己又該怎麼辦呢？

　　兩個人就這麼坐了半個小時，這半個小時中的每一分鐘幾乎都相當於幾天，是如此地難熬。

　　結果出來了，韓雲英得了急性肺炎。

　　韓雲娜一個人跑到了外面的雪地上，此刻醫院草坪已經鋪滿了厚厚的雪，天上依舊在下著大雪，韓雲娜跑進雪中，跪在雪地上，頭昂得高高的，心裡一遍又一遍地說道：媽媽，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姐姐，媽媽，對不起，對不起，雲娜對不起您，對不起姐姐！

　　韓雲娜想到的第一個人是宋賢哲，當她一告訴宋賢哲韓雲英住院的事情之後，宋賢哲就發瘋似的往醫院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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