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LO，小狐狸(67)_淡淡

六十七

　　諾言的手從我肩頭拿開，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我。

　　「祝君好，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諾言低下了頭，「你就真的這麼不相信我？」

　　「算了吧……」我用力向上看，不讓一圈圈打轉的眼淚跌出來，「我想我們不適合在一起，我們是完全不同的類型，根本無法接受對方的生活方式，至少我無法接受你的。所以，不管你是要談戀愛還是要結婚，都應該去找個和你一樣勇敢到不怕玩出人命的女生，我還是過我的平凡日子……」

　　「祝君好！！」諾言又打斷了我，我第一次聽見他這麼大聲地嘶喊，「你知不知道我在做什麼！我在向你求婚！！」

　　「是啊，我知道……」眼淚無可救藥的連成了線，「你這麼大聲幹嗎，這麼激動幹嗎，你是冰山啊，你是沒有表情的沒有語氣的冰山啊……什麼事情在你眼裡都是不重要的，就算把別人弄到再慘，你也永遠是心安理得的，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你是沒有感情的一座冰山……」

　　「祝君好！！！」諾言的吼聲讓整個樹林顯得死一樣寂靜。

　　「你怎麼能說我是沒有感情的人，我怎樣對君如、洛吟，我怎樣對你……這些你都沒看到嗎……」

　　「是啊，你對我們好，因為你喜歡我們。可是對你不喜歡的人，對你討厭的人呢？哪一個能逃得了被你逼到絕路的厄運……」我沒辦法不去想剛剛那個9歲的小孩子跪在地上搖動我的裙角哭喊的情景，「你的字典裡面沒有寬容……沒有饒恕……沒有適可而止。你野蠻的只會動用武力，為了你喜歡的人，什麼不合理的事情都不以為然地去做……你這樣，讓我害怕……讓我慶倖，幸好我不是你討厭的人，否則一定死得很慘……」

　　「祝君好，你為什麼不相信我……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你為什麼不瞭解我，為什麼不相信我……什麼事情我會做，什麼事情我不會做……我連曾經把我打得全身是傷的尹恩銘都沒有去追究，沒有去報仇。我做的一切都是情理之中，我從來都沒有做過任何過分的事情啊！」他抓住我的手腕。

　　「諾言……我真的已經沒有力氣了。」好不容易組織起來的偽裝防線終究還是全部坍塌，對諾言說的那些很傷人心的話並不是我的本意，但是此刻，我還是不爭氣的站在了崩潰的邊緣，「諾言……我沒辦法再這樣下去了。因為你，我在感情上不斷的痛苦和矛盾，我是個很笨的人，一直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是怎樣想的，所以不知道該怎麼做。可是在我好不容易發現，原來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背叛了最初的感情，而一點點依賴於你，卻發覺，我根本沒辦法接受這樣的你啊……你的那種生活，對我來說太激烈了，也太殘酷了……我沒辦法因為什麼原因而去無界限的傷害別人，我會良心不安，我會做惡夢……」

　　「我告訴你我沒有，為什麼還要懷疑我？為什麼不能相信我？你真的認為許諾言會做出讓你無法接受的可怕的事情嗎？！你不能這樣，你是祝君好啊，是我最喜歡的小狐狸，是每天中午為我送便當，每天放學跟我牽著手的我最喜歡的祝君好，不是別人啊！為什麼你都不相信我？！」諾言的手如鎖鏈般死死的扣在我的手腕上，聲嘶力竭的沖我大吼著。在他額發遮掩的地方，一顆晶瑩的水珠緩緩的滑落。

　　淚水……從來沒有過的……怎麼會是淚水……是冰山融化了嗎……

　　「諾言，我真的沒有力氣再去判斷什麼了，這麼久以來我一直活在痛苦的判斷中……」我哽咽著，「我想搞清楚自己真正喜歡的是誰……所以判斷的好累……許諾言……為什麼你總是要讓我去吃力的判斷……」

　　沉默……連時間走過的聲音也在我們無言的對視中被湮沒。

　　「我……只是想要保護你……」

　　「你的保護，我承受不起……」和面前的他相比，我是那麼弱小，沒有一點掙扎的餘地，也顯得那樣無力，「諾言，放手吧……」

　　「放手……？」諾言的眼睛睜得好大，淚水連成線滾下，滴落在我的手背上。他不可置信的看著我，想讓我確定一下自己是不是說錯了。

　　我將雙腕緩緩的從諾言的手中松脫出來，頹然的邁出腳步，我甚至能感覺到，每邁出一步都震落下一滴的淚水，在空中停留的片刻，劃下的悲傷的弧線，和遺留在泥土上的一串串哭泣的印痕。

　　「君好，你知道這一天我等了多久嗎？我一直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你也喜歡上我的這一天，好不容易等到一切偽裝的面具都可以摘下的這一天，好不容易等到能鼓起勇氣向你求婚這一天……想帶你到美國去見我的爸媽……想給你戴上訂婚戒指……如果……如果明天我就不在這裡了……即使是這樣，你也要就這麼走掉嗎……」

　　「諾言，我明天還要演出……你也，你也快回家去吧……」我努力讓自己把他剛剛的一番話當作沒聽見，繼續往前走。

　　「明天早上7點，我在這裡等你，也帶著這枚戒指……你一定要來，穿著你那身潔白的禮服……就在這裡……記住了嗎……要穿著禮服，打扮得很漂亮……一定要來，我就在這裡等你……」

　　我緊緊咬住嘴唇，狠下心來不讓自己回頭，淚水狂瀉而出，像暴雨一樣洗刷著我毫無溫度的臉，當模糊的世界再度依稀可見時，諾言的聲音早已消失在身後好遠好遠的地方。多情的老天為什麼沒下一場溫雨呢？是在安慰我不要再哭泣了嗎……

　　早上起來，眼睛像蘿蔔一樣腫，翻來覆去的折騰了一晚上，胸口悶熱悶熱的就快要炸開來。7點，在電車上神情恍惚的，我知道今天將會是難熬的一天，因為諾言正在等著我，而我不會去。是的，不是我任性，不是我鑽牛角尖，我的決定是對的。我們根本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只是不小心闖入了對方的生活，也闖入了對方的心中。諾言的與眾不同讓他註定生活的精彩而隨性，可是我，也註定只能是茫茫人海中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庸俗女孩。曾經，我也覺得和諾言在一起很好，也喜歡被他保護，可是未知的事情讓我清醒地認識到，思想的不同一定會導致一方做出另一方無法忍受的事情，那才是對彼此心靈上最大的傷害，對於未知的事情，也許不是諾言兇狠，只是他的所作觀念和做法我無法接受。平靜的生活足以讓我滿足，這些年來我過得很好很快樂，安安分分的做一個十七歲的女孩，波瀾壯闊的日子是與我無緣的。回想一下，這段時間，自己做了好多夢。洛吟曾經是我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因為遙遠所以美麗，可是夢就是夢，那是憧憬而不是依戀，那是渴望而不是愛。也許，如果沒有老哥與晴美那段纏綿悱惻的情緣「從中作梗」，我和洛吟真的可能在一起，簡簡單單的享受愛情，讓這個夢有實現的幾率，可惜在那憧憬還沒變成依戀，渴望還沒變成愛的時候，夢就破滅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夢的開始。這是一個刺激的夢，甜美的夢，悲傷的夢，短暫的夢，雖然到現在，它給我帶來了太多煩惱，可是我一點都不後悔曾經擁有過它，並且，我感謝上天賜給我這個夢，讓我終於有資格去談論愛情。和諾言在一起，就把它當成是夢吧，夢醒了，就要回到現實中來，繼續做原來的我。可笑的想想，如果心腸能再狠一點點的話，如果能再有一點點勇氣的話，今天，就是我戴上那枚戒指的日子，可是，就是這一點點，我沒辦法做到。結婚？那不是自詡平凡的我在17歲這個年紀能夠接受的，哪怕只是一個形式，也讓我望之卻步。還好時間表排得滿滿的，7點半集合，最後一次預演，9點半上妝，10點開放校門，10點半正式演出，我的出場順序排在服裝表演的最後半個小時，也就是11點40以後，接下來12點10分演出結束，集體用餐，然後欣賞下午的其它節目……這樣一天就過去了，因為很忙也就沒什麼時間胡思亂想，所以會過得很快的。只要這一天堅持下來了，祝君好，你就可以重新回到你平淡簡單的生活了……

　　電車到站，我拎著「無比沉重」的禮服向聖學園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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