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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熟悉的畫面。

  是我許久未做過的那個夢。走在路上天下起大雨,很大很大的雨,雨滴砸到地上仿佛能砸出一個坑。周圍的人拼命奔跑,我卻不知道該到哪兒去。夢裡,我是一個無家的人,所以沒有我能夠停留的港口。於是我給自己買了一把傘,幾近透明的藍色,很好看。我打開那把傘,太陽卻出來了,陽光充沛。原本潮濕的地面以我來不及觀看的速度變幹,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空氣溫暖而幹潔。我站在馬路中間,人們繼續安詳地走路,我拿著一把藍色的傘站在其中,突兀而孤獨,無所適從。

  原來原來,這個我一直以為有著特殊含義的夢,它暗示了我從未遇見過的前生。原來原來,上帝可以這樣地捉弄人。

  我扔下那把傘,站在大雨滂沱的街頭,仰望天空,卻始終找不到我想要的答案。

  一切一切,都是註定。

  回到酒店時,我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齊祖!」我驚奇地叫。

  「嘿,你還記得我啊!」他開心地抱了抱我,對沈以年點了點頭,叫:「舅舅。」

  「怎麼會來這裡?」沈以年問。

  「來找她啊。」齊祖指著我說,「你們跑的可真遠,從最北邊到最南邊,地球都沒有你們轉得快!」

  我笑,問他:「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沒事就不能來啊?」他油嘴滑舌地說,「該不是還要預約吧?那對不起,我不知道規矩,下次一定注意。」

  「貧啊!」我伸手打他。

  「哎,我們沈家可比你們許家人多,你打不過我們的。」齊祖邊躲邊叫著。

  我的手停在半空中。他不知道,「許家人」這三個字讓我失了魂。

  我承認,我一直都對我的身世充滿幻想和猜測,從小到大,我無時無刻不在心裡勾勒我父母的樣子。我總是想我們一家人會多麼和諧,也許我有著和媽媽相像的眼睛和爸爸相像的鼻子,也許我的爸爸很凶,他總是讓我背《唐詩三百首》,而我的媽媽總是在我背不出來被罰的時候偷偷送一個煮雞蛋給我。也許我的媽媽能把毛衣織得很好而我的爸爸是勞動模範。也許我的爸爸常常喝醉酒而我的媽媽每天嘮叨……這諸多的也許在我的腦子裡一點一點地形象生動起來,仿佛那就是真的。可是在我知道了真相之後它們都不在了,我從未想過我的父母會與一野的爸爸有絲毫的關係。我寧可他們每天相遇卻從不認識,抑或他們是漫漫人生中兩個永遠都不會相交的點。

  但,不是這個樣子的啊。

  我不知道,我要多長時間才能夠接受這個事實。

  又或者,它根本就不是事實。

  是院長玩心大發和沈以年聯手跟我開了這樣一個玩笑。

  可我知道,我的自欺救不了我。

  我木木地走進房間。齊祖問沈以年:「她怎麼了?」

  沈以年沒說話,只是向我投來了心疼的目光。

  兩個星期後,沈以年就要離開這裡了。先回他的家,然後帶妻子去英國與沈珂雯團聚。

  這多令人羡慕。

  如今,我已不再對蘇雅芬有任何偏見。我只希望,沈珂雯能夠接受她的媽媽。

  一家人,平平安安地擁有生命,擁有生活,縱使充滿矛盾和憎恨,縱使有太多的坎坷,也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

  臨走前,沈以年留下了沈珂雯爺爺留下的遺產和他自己捐獻的巨額存款。密碼是我的生日:1013。

  我對他說:「你要知道,你並沒有欠我的。」

  他笑:「你也得明白,我並不是想要償還你什麼。」

  我笑笑,不說話。

  「阿久,你一直都是讓我心疼的女孩,」他夾起我一縷頭髮,道,「尤其是在知道你的過去之後,我真的不想就這樣放你一個人在這裡。」

  我知道他說的都是真話,但仍是笑著說:「你的同情對我而言是加倍的傷害。」

  他再笑:「你總算學會保護自己了。」

  「你一個人,真的可以嗎?」在機場,沈以年再次問我。

  「你當我只有三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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