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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我已經越來越喜歡在各個城市間有短暫的停留。整整一年,我和小開幾乎走遍了祖國所有有美麗風景的地方,最遠的一次我們到了越南與中國交界處,我們在那個並不富裕的小鎮上只住了一周,但並不短暫。鎮上住著兩個國家的人,熟悉和陌生的語言很融合地交匯在一起,很鄉土的居民過著最原始的生活,男人出去工作,女人在家裡種植熱帶植物,巨大的葉片鬱鬱蔥蔥。有時做一些簡單的交換,沒有任何利益的目的。我們一路上拍下很多的照片,小開每次看到它們都會很開心,他說:「阿久,你看,這是我們在一起的見證。」

  實際上我們已經很貧窮了,有時候填塞肚子的食物會很可憐。但是我們是快樂的,遠離優雅遠離高貴的日子,我體驗到了流浪的快感。這是一種和一野在一起時不一樣的流浪,彼時年幼的我腦子裡充滿各種美好的幻想,它們像埋在土壤裡的種子一樣焦急地渴望成長,而此時我已經能夠接受生活帶來的失望和破碎。我的每一次旅行我都不再想那麼多的事,我把自己拋在乾淨的白紙上,我的滿足顯而易見,更何況,有人能夠分享我的快樂。

  後來我才知道,小開可以做很好的藝術家,過多的電影和音樂閱歷讓他能夠寫出精美而深刻的文字,他的照片和行走筆記陸續地在各種期刊上發表,這讓我們能不時地換取一些數目可觀的稿費。也有時候他到一些小地方打工,每天的辛勞不言而喻。可是他從來不讓我受到丁點的委屈,他把我放在一個舒適的房間裡,買合口的飯菜給我。梅朵姐說得對,他是能給我幸福的男人,只是,我現在已經不那麼渴望幸福了。幸福來得太快,令人懷疑,所以我願意,等歲月的潮水一次次退去之後,擷取幸福的那枚鑽石。

  下了火車,一大群人把我們圍住,大家亂糟糟地喊:「住旅館嗎?我們這家最好,有水有熱……」「去我們那裡吧,那兒乾淨。」「我們這裡也乾淨!」

  對於這一切,我們早就習慣,小開對我聳聳肩,拉著我跑了出去。可是在火車站門口,有一個人攔住了我們。那個男人很年輕,和小開差不多大,眉目清晰,一臉微笑。

  「你們是不是要住旅館?」他問。

  「我們已經有地方住了。」小開說。

  「那更好了!」他興奮得要死,說,「我沒地方住。」

  「那又怎樣?」

  「跟你們一起住啊!」他說得自然無比,好像他就應該和我們一起住似的。我說:「可我們不認識你啊!」

  「啊?」他吃驚地睜大眼睛,「你們居然把我忘了?我是齊祖啊!」

  齊祖?我疑惑地看著小開,他也用同樣的表情看著我。我們認識一個叫做齊祖的人嗎?

  那個自稱為齊祖的人不等我們細細想,搶先說:「在湘西鳳凰鎮的旅館時,我就住你們隔壁,有一次我們一起吃飯來著。」看了看我,問,「你不就是那個許念久嘛!」

  他居然能說出我的名字,那麼也許,我們真的有過短暫的相識。但我還是說:「我們不能因此就相信你。」

  「那還要怎樣啊!」他十分不滿地從口袋裡掏出身份證,說,「這個給你們總行了吧?」

  我接過去看,齊祖繼續說:「你叫小開是吧?你是個寫字的,寫關於旅遊之類的東西。許念久天天待在家裡,愛吃魚,嗯……你們是夏天來湘西的,在芙蓉鎮只住了兩個星期。啊,對了,阿久,你還有條綠色的裙子,你總是配粉色襯衣穿,是吧?」

  這麼一說,我想起來,我倒是真的有那麼一條裙子。剛下火車時,天太熱,小開就陪我在最近的一家商店買了那條裙子。

  我仍然還是懷疑地看著齊祖,問:「為什麼你要和我們一起住?」

  「這附近的旅館都住滿人了,我找不到地方住。」他無奈地攤開手,「所以想和你們一起找房子,沒想到你們已經有地方了,那可憐可憐我帶上我一起住吧!」他可憐巴巴地懇求我們。

  「其實,」我不好意思地看著他,小聲說,「其實我們也沒有地方住。」

  「啊?!」

  他的可憐僵在臉上,眉毛皺了起來,表情很滑稽。我和小開看著他前後快得驚人的變化,一起笑了起來。

  「好吧好吧,我們一起去找房子。」小開把身份證還給齊祖,拍拍他的肩說,「走。」

  齊祖還是很受傷的樣子,喃喃地說:「原來你們在騙我,你們竟然欺騙我……」

  真是有趣的人。小開笑著拉著我向前走,齊祖蔫蔫地跟在我們後面。

  走著走著,突然小開停了下來,猛地轉身警覺地看著齊祖。

  「怎麼了?」齊祖問。

  「怎麼會沒有地方住?」小開說,「剛才那些人還在搶著拉旅客,怎麼會沒有地方住?」

  他這麼一說,我也反應過來,這個齊祖分明是在找藉口跟我們在一起。

  「嗯?哈哈,被你發現了。」齊祖很不自然地笑笑。

  「說,你到底為什麼要跟我們一起住?」小開嚴厲地問。

  他抓抓腦袋,解釋:「其實,是這樣的,嗯……我是害怕一個人住,這裡人生地不熟的,萬一我被拐了怎麼辦?你們去過那麼多地方,經驗一定比我豐富,所以,所以我想,跟著你們會比較安全一點。」最後四個字他的聲音小得讓人聽不清,再加上他無辜又誠實的表情,實在可愛。害怕一個人住?萬一被拐?經驗豐富?安全?哈哈,我捂著嘴巴笑了起來,如果這話是從一個十三歲的小孩子嘴裡說出來,我會覺得很心疼,可是,他是一個起碼二十三的男人哎!

  「笑什麼?」小開問,他和齊祖一起用像看神經病一樣的表情看我,我笑得更大聲了。齊祖說:「別理這個瘋子!」說完先走了,小開皺眉看了我半天,也走了。

  「喂喂,等等我啊!」我大叫著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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