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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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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家大女是不要我們再補啦,說弟弟妹妹的學費她一個人能賺回來,說她不談朋友、不結婚,不買新衣服,不吃零食,保證將弟弟妹妹供養出來。」男人仍在呵呵地笑,「我說那哪成啊!呵呵,那孩子!盡說傻話呢!」 「就是!她能養自己就已經很不錯了,她還要幫家裡買房子啊,雖然買的是二手房,每個月也要還銀行兩千多塊錢的貸款呢。弟弟妹妹哪還要她來供養!」女人接過男人遞過來的工具箱,放到那只高高的自製手推車的最底下一層。 「恬恬姐姐真了不起!」湄子發自內心地感歎。 「嘿,還可以吧!知道顧家,知道報答父母。」男人一板一眼地評論,走上前去扶著手推車的把手,弓著背一用勁,高高的手推車慢慢地動起來了。 「好,我們走啦!」女人跟在手推車的旁邊,招著手向湄子和我告別。 「陳叔張姨再見!」 我和湄子站在已經有著濃重寒意的秋天的晚風裡,看他們並排走著的背影漸走漸遠,最後消失在拐角處。 「感覺如何?」湄子問我。 「像阿拉伯神話故事,難以置信。」我說,「我到現在還暈乎乎的。「 「我剛知道他們家的故事時和你一樣犯暈。」湄子說,「那時我爸爸剛剛下崗,加上轉學的事,我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後來爸爸告訴了我補鞋人的故事。爸爸對我說,天不會蹋下來的,因為這世上有很多像補鞋人這樣的人。」 我挽著湄子的胳膊,我們兩人默默地朝弄堂口走。正是下班時候,弄堂裡本來應該熙熙攘攘,但此刻,卻奇怪地空無一人。西天邊上,有淡淡的一抹夕陽,像是在記錄人世間的種種傳奇。 在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到處都可以看到補鞋的地攤,它們的主人都是一些外地到上海來打工的農民,他們衣衫破舊,蓬頭垢面,在城鄉接合部租那種最便宜的平房,幾家人合夥住,過著在上海本地人看來異常艱辛的日子。 沒有人能想到這樣的地攤上居然培養出一個研究生、一個大學生、一個將來肯定也要成為大學生的中學生。 「那個張姨真的是上海人?」我打破沉默,問湄子。 「是正宗的上海人,據說以前家裡很富有的,她是家裡的獨女。」湄子說。 「現在一點也看不出來了呢。像一個真正的打工婦女。口音也變了。」我說,「不知她心裡是怎麼想的。」 「如果你見過恬恬姐姐和靜靜姐姐,你就會知道她一定是很快樂的。」湄子說。 我想起剛見到他們時她臉上那燦爛的笑容,點點頭。 「知道嗎?陳叔以前當過兵的,所以他跟一般到城裡來打工的農民不一樣。我爸爸說他是很有見識的一個人呢。」 「怪不得呢。」我恍然大悟。陳叔確實與一般的打工者不同。他身上有一股又樂觀又自信的勁兒,就連說話的聲音都那麼明亮有力。 「現在我可以回答你的問題了――我爸爸準備拜陳叔為師呢。」 「什麼?」我大吃一驚,「你爸爸也準備――補鞋?」 「你覺得補鞋很丟人嗎?」湄子停下腳步,盯著我問。 「不是……」我的臉要命地紅起來,「只是……我沒法將補鞋跟你爸爸聯繫在一起。」 「唉,其實我也是這樣!」湄子的神情有點陰鬱起來了,「我想像不出當自己看到爸爸坐在那裡成天幫人家補鞋時會是什麼心情!我還怕同學笑話我!怕朋友們看不起我!」 「不會的!至少我肯定不會的!別人也不會的!」我拉著湄子的手,急忙安慰她。 「我知道你不會,所以我只告訴你一個人。對了,我還告訴了趙天鳴。」提到趙天鳴,湄子的神態有點忸怩起來了。 「趙天鳴怎麼說?」我沒忍心笑話她。 「趙天鳴跟你說的一樣。他還說靠自己的手藝吃飯,不偷不搶的,誰敢笑話他打上門去!」 「哈,沒想到趙帥哥還有這麼一副俠客心腸!」我忍不住笑起來了。 「所以我要你去勸勸林姿嘛,趙天鳴真的是一個很好的男生!」 我不準備接這個話題。在這個問題上,我覺得湄子自己有點糊塗。「對了,你媽媽也準備跟你爸爸一起去補鞋嗎?」我轉移了話題。 湄子搖搖頭:「爸爸說了,真正像張姨那樣勇敢要強的上海女人是很少的。他讓媽媽還是在家裡呆著,他說如果陳叔和張姨兩個人能供三個孩子上學,那麼他一個人供我上學應當也沒問題。何況,爸爸媽媽還有一點下崗補貼。」 我捏捏湄子的手,沒再說話。 「三年以後我畢業了,我就不再要爸爸補鞋了!」已經黑下來的天光裡,湄子的眼睛像天上那兩顆最大最亮的星星! 湄子,我相信這一點。就像我相信那個沒見過面的恬恬能夠單槍匹馬為家人買一套房子一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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