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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十二年前,我才上小學,和一群同齡的小屁孩住在棉紡宿舍大院裡。那年,院子裡新搬來一個女人,帶著她的兒子。我們從沒見過女人上班,只看到她整天打麻將,一次輸個成千上萬的也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家裡的房子裝修得跟宮殿似的。只是說來奇怪,沒人見女人和哪個有錢的男人走得很近。

  我很小的時候,心裡覺得最神秘的人物就是這個女人,覺得最有錢的也是這個女人。我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女人的兒子安臣的,安臣的媽媽不怎麼管他,那個年紀的他,身材瘦小,皮膚白白的,一副很乖的樣子。我騙他說我比他大,於是他就乖乖地叫我姐姐,我說當弟弟的應該給姐姐貢獻點物資,於是他就把家裡的高級零食給我抱來。

  長大懂事後,我覺得小時候的我壞透了,行為很不可理喻。可是回想起安臣小時候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就覺得好笑,有時候我都覺得自己有些小小的變態,越是覺得有愛的東西,越想去虐待。

  院子後面有幾排平房,有些用來當倉庫,有些卻一直閒置著沒有用,後來一個男人租用了這幾排房子養豬。雖然我們小孩都不懂事,學大人叫他豬官,可他一點都不介意,還笑呵呵地招呼我們去小屋裡看小豬。有一次看小白豬時,我對安臣說:「你看,你准是裡面最小最瘦的那只投胎變成的。」

  這句損人的話多正常多和諧呀,可是就說了這麼一句話,安臣就哭了,天知道他為什麼會哭。如果說年幼和懂事後的性格大相徑庭的話,我和安臣就是兩個極端,誰能想像得到連針都怕打的安臣怎麼會變得那麼陽光開朗,而猴兒一樣上躥下跳的我有一天變成了靜若處子。

  小時候,我特皮,幹盡了壞事。比如說把粉筆磨成末摻進自來水裡,騙安臣說這是牛奶叫他喝下去,結果他晚上鬧肚子,被我媽送到了急診室;我媽叫我倒垃圾,我嫌垃圾房太遠了,乾脆上樓倒在了安臣家大門口,剛準備逃之夭夭的時候,安臣家恰好來了拜訪者,把我幹的壞事盡收眼底;我家害老鼠,媽媽借了只貓回來,拴在通向衛生間的過道上。在某些方面我膽子很小,半夜起來上廁所的時候,大貓綠瑩瑩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我,讓我直哆嗦,於是我拿了把笤帚朝它的方向撲去,待它閃開後飛快地跑過去,如此迴圈了一個月有餘。現在想來,那個時候我的我真是笨,笨到都不知道連跟老媽說把大貓的位置轉移一下。

  唇紅齒白的小安臣童年時有些內向,雖然也常常和男生們一起玩彈珠打水漂翻卡片,但更多的還是和我們女孩子一起下棋、跳皮筋。有一次我們正玩得不亦樂乎的時候,豬官路過了,逗了我們小孩子幾句,說他一直想要女兒,問我們願不願意做他的乾女兒。一起的沈婕妤立馬就說好,豬官高興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可是我卻遲遲不願意,如果做他的女兒,那我豈不是小豬官啦?

  事實證明,沈婕妤的選擇多麼正確,我的偏見多麼傻氣,幾年後豬官開煤礦發了家,不住地投資專案,資產越來越龐大,光房車就有保時捷911和一輛寶馬730,他不光是咱縣城的首富,在整個地級市都可以排進前十強了。

  有一次我和高中同學逛街,突然看見一輛錚亮的豪車賓士而過,高中同學立刻撫摸胸口不住驚歎,在我們這小破縣城裡居然能看見這種奢侈品。

  豬官有了錢,意識潮流也在不斷地往上流社會靠近,乾女兒上高中後,文才兼備,不僅學習成績穩居班上前十名,還是播音站站長文藝部部長,能歌善舞,乖巧玲瓏,學校裡叱吒風雲的校花級人物。乾女兒這麼優秀,豬官多有面子啊,於是大手一揮,出資金把沈婕妤送到了國外去發展,豬官既有了豐富多彩的物質生活,也有了可供炫耀的精神寄託。

  當然,咱市雖小,五臟俱全,八卦週刊也不例外,這些料都是我從喜愛飯後閒扯的主婦口中得知的。反倒是我,年少不識愁滋味,雖然光景依舊慘澹,我卻在貧民窟自娛自樂,日子平平淡淡卻也無憂無慮。

  又過了幾年,童年的玩伴都陸續離開宿舍大院搬進了新房子,院子裡的同齡小孩只剩下我和安臣,我對他說:「你要是走,你就投胎變成豬好不好?」

  安臣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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