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北求職記(38)_香北

三十八

　　公務員考試

　　十一月末，我和老八參加了公務員的考試，考試的地點離我們的學校很遠，有錢的同學伸一伸手，打個車就去了，稍微差一點的，幾個同學合打一個車。我和老八屬於貧農那個層次的，或者直白點說，那麼遠的路程，我們打不起車，這絕對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可寫到這裡的時候心裡總覺得酸酸的。

　　那天校園的早晨格外的美麗，我一個人早早地爬起來，走在校園的雪路上好像走在童話世界裡的一條小徑上一樣，寒冷對我來說已沒有了意義，儘管我只穿了一件薄棉襖。望著這純白的世界，我在思索著自己的人生，再過幾個小時我將走進公務員筆試的現場，從小到大我經歷過無數次的考試，從沒像現在這樣如此的緊張，緊張地用手把自己緊緊抱住，然後大口向外呼著氣。我真的不知道，這是不是我人生的一個轉折，我真的想不出，我會不會考上公務員。我真的很笨，就這樣被沒有發生的事，玩弄著自己的情緒與感情，直到老八在樓上打開窗子大吼：「小兔崽子！不要命了，快點上來，要是感冒了，一個月的伙食費又沒了。」

　　我沒有理她，老八又喊：「有種就脫光了冬泳去，穿那麼少在底下閒逛不算英雄。」

　　我看著老八心裡再一次祈禱：老天啊！一定要讓老八考上公務員啊！

　　我跑上樓，穿好衣服，臨上路前老八自己喝了口二鍋頭不說，還逼我喝一口，她說這是壯行酒，喝了就會成功的。於是我捏著鼻子好像喝藥水似的灌了自己一口，然後被嗆得「哐哐」咳嗽，老八趁此良機在我後背一頓捶，在我已經失去了方向感的時候，老八邊走邊唱起了「向前進，向前進……」我們必須這樣鼓勵自己，要不就沒有辦法活下去了，也許我們活的就是一口氣，這口氣就是志氣。在考公務員的這條道路上不知道我和老八能否走到最後，走向成功。反正在找工作的這條道路上，我感覺自己已經是有氣無力了，但不管沿途有怎樣的「風景」，我還在咬緊牙關向前走著……

　　幾百名同學分別從男寢和女寢走出來，準備去參加公務員的考試，不是朝氣蓬勃的，而是目光憂鬱的。一個好好的童話般的校園早晨，就這樣被一張張嚴肅而沉靜的臉給破壞掉了，其實我也是個破壞者，誰讓我高興不起來呢？也許我們所有同學的快樂與悲傷只有在考試結果出來以後才會表現的酣暢淋漓吧。

　　我和老八冒著嚴寒倒了三次車，然後徒步踏著十多釐米厚的積雪走了三站地才到達考試地點，今年長春的雪下得很勤，有人說瑞雪兆豐年，但不知對我和老八來說，這一場場的大雪又意味著什麼？

　　這個物阜民康的時代，時刻在挑戰著我和老八的自尊心，來到筆試的地點某所中學，我和老八都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原來這世界上有錢的人這麼多啊！一輛輛價值不菲的小轎車「擠滿」了中學的大門口，連大門口旁邊的交通要道都差點要被堵上了，交警在無可奈何地指揮著。我和老八像兩隻小蟲子一樣，在這些車的縫隙中小心翼翼地向前蠕動著，不小心劃到哪一輛車，打死我們也是賠不起的。

　　突然一個車的車門開了，金大鑫的大腦袋就伸了出來，他說：「進來呆會兒，還有半個小時才讓進呢，車裡有空調，暖和。」

　　我早就下定決心要和他保持一定距離了，因為每次他總是想幫我，但最後我自己感覺到的就只有煩悶。他不是我喜歡的那一類型的男孩，所以我想遠離他，但當我看見老八那雙插在雪地裡都要被她的腳指頭頂露的布面棉鞋時，我拉著老八的手坐進了車裡。

　　為了帶給自己一點溫暖，也為了帶給老八一點溫暖，我寧願忍受長達半個小時尷尬的氣氛，半個小時裡金大鑫的媽媽在不停地誇著他，我靜靜聽著，心裡並沒有多大的反感，因為我知道每個孩子在自己父母的眼中都是最優秀的。他的媽媽說中午帶我們去吃飯，不給我任何回絕的機會，這就是在社會上混過的人的優勢，說得你無力再還嘴。你要是敢說不去吃，那就是在侮辱對方的人格，這就是語言的威力啊！

　　終於熬到放人了，老八下車後小聲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以精神受摧殘為代價，換取了片刻的溫暖，用這種溫暖來保證身體的健康，因為身體是考公務員的本錢，好好考，加油！」

　　我對老八隻說了一句話：「你要是考不過線，就別來見我。」

　　老八沒再說什麼，倒是金大鑫拍拍自己的胸脯說：「我要是考不過線，就來見你，我要是考過線了，你就來見我。」

　　我微微笑了一下，之後，我們三個人帶著各自的心事，奔向不同的考場。

　　卷子發下來了，我深呼吸了一下，開始聚精會神地答卷，告訴自己一定要好好地答卷，這張試卷弄不好就改變我的一生。這話或許有點說大了，但至少這張試卷如果答好了，我離一份相當不錯的工作又近了一步，作一名公務員，多少人嚮往的工作啊！

　　最後我還是溜號了，不但溜號了，而且沒有心思繼續答下去了，就在我答了不知多長時間的時候，我輕一抬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他不是別人，正是男友。他就在我的右前方，從他的側臉來看，男友答的是相當的認真。其實在這種關鍵的時刻，男友對我來說影響沒有那麼大，重要的是突然看見男友腳上穿的皮鞋，我的思緒就開始混亂起來，真的一點都控制不了。

　　那雙皮鞋是他過生日的時候我送的，只適合夏天或秋天穿，但男友一直都沒穿，他天天在被窩裡摟著那雙鞋睡覺，他們寢室的兄弟集體管他叫准精神病，後來我知道了，曾經狠狠地教訓過他，我說：「臭小子，要麼你就穿那雙鞋，要麼你就把它鎖到櫃子裡，絕對不准你再摟著它睡覺了。」男友不以為然地沖我傻笑。

　　我一看來硬的不行，就把態度放軟對他說：「大哥，我求你了，別再摟著那鞋睡覺了咱丟不起那個人啊！乖，明天就把它穿上，穿壞了，我再給你買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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