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北求職記(32)_香北

三十二

　　老八看著我有點委屈。

　　我說：「看什麼看，看我就能考上公務員嗎？」說完我拉著老八的胳膊走進宿舍樓的大門。

　　就聽男友在我們的身後喊：「謝謝啊！老八！今晚我沒少占她便宜，明兒請你吃蔥包肉……」

　　他的這句話無非是想挑逗我再次對他使用暴力，但現在哪裡還有「打情罵俏」的心情啊？我只想和我那可憐的小床相擁而泣，現在的生活很「慘」，慘到要在痛苦的淚水中漸漸睡去，我還能不能堅持到最後？腦中一片空白，還沒進入社會呢，命運就已經在考驗我的韌性了。還是和它鬥爭到底吧，唉！長歎一口氣後很舒服。

　　有沒有要小秘的

　　歎氣可能也會傳染的吧，老八一屁股坐在床上也歎了口氣說：「小北啊，明天又有大型招聘會了，聽說十多個省聯合辦的一個招聘會，票價２０元啊，真要命！你說我是去還是不去？」

　　「我去吧，把你的簡歷也帶上幾份，然後幫你投投。」

　　老八又歎了口氣說：「那幫招聘的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親自投都沒有機會，別說讓人代投了。」

　　我安慰老八說：「別上火了，要不我們一起去，然後我先進去，如果裡面招聘的企業還不錯的話，你就進來，如果不好，你就別進來了。」

　　老八一臉苦笑地說：「謝謝！」

　　我推了她一下說：「別噁心啊！」

　　其實對於２０元的門票我也上火，但我的經濟條件至少要比老八好很多，所以我可以比老八少上點火。

　　看他們的海報宣傳說，這次南方的好幾個省市都會來招聘人才，終於有機會可以去南方發展了，臨睡前我鼓勵著自己這樣想。啊！如果能去南方發展真是太好了！去南方的理由是我被北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它拒絕我的理由應該是我太平凡了吧。

　　第二天我們走了很遠，倒了兩次車來到了會展中心，會展中心很漂亮，四周全是三四十米高的落地大玻璃。我花了二十元錢來到了玻璃的裡面，這裡面很溫暖，很乾淨，並且華麗異常。老八站在玻璃的外面，夾著簡歷，用手捂著她那凍得通紅的臉，眼巴巴地望著裡面。外面很冷，很陰，有點破敗，僅僅二十元錢就把我們分在了好像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裡，我再一次領略到錢的威力了。看著凍得直跺腳的老八，我的心一陣陣的酸楚。無能的我，只能站在原地咬著嘴唇的同時痛恨著自己的無能。

　　老八似乎看出了我的悲傷，她在粘了一層薄薄哈氣的玻璃上寫下了兩個大字——「加油！」我很可憐老八，比可憐我自己還可憐老八，我想如果現在站在玻璃外面的人是我，當我看著無數的人進入招聘會現場，而我因為買不起門票的原因而站在角落裡，那時的我應該會有一種近乎絕望的心情吧，想著想著……最後看到了老八腳上穿著的那雙只有１５元錢的大頭棉鞋時，我就向大門口跑去，我要跑出去告訴老八一句話。

　　我沖啊沖啊沖，還沒沖到大門口，就看見老八對我大喊：「小北啊——咋了？千萬別沖出來啊，出來了再進去，還要交２０元錢的。不要出來啊，２０元錢啊———」

　　兩位保安把沒有票的老八攔在了門外，我跑到門口，逆著人流拉住老八的手說：「一切都會好的。」

　　這是一個誓言——就像小的時候我拉住父母的手說：「等我長大了，一定會為你們買一座大房子的。」

　　為了誓言而努力，我義無反顧地投入了應聘的人潮中，就像一轉身跳進了波濤洶湧的大海裡一樣，有了誓言的我什麼也不怕。

　　我把厚厚的一摞簡歷抱在胸前，隨著人潮向前推進著，時不時地掂起腳尖，伸長脖子看看各個企業的招聘台前有沒有招會計的。我的腳好像已被人們踩得失去了知覺，我的嗅覺也好像被如潮的人們的汗臭味熏得失去了知覺，此刻就算有人故意非禮我一下，我也只會對他說一句對不起啊，是我碰到你了。除此之外，我還能說什麼呢？我被人們擠得就快要窒息了，然而對我來說肉體上的窒息並不可怕，精神上的窒息才令我恐懼。但想想父母那斑白的兩鬢，想想老八那凍得通紅的臉，想想親朋好友們那焦灼的眼神，我不再被人們推著、擠著向前走了，而是我推著、擠著人們向前走。我突然變得好像非常的有力量。

　　在會場內我走了一圈又一圈，在人群中我繞過來繞過去，直到我的能量消耗殆盡，而我手中的簡歷一份也沒投出去。我無力地靠在牆角，喘著粗氣，擦著額頭上的汗，我意識到這一次我再次受騙了，這次招聘會和之前海報上宣傳的簡直就是大相徑庭，哪有十幾個省啊，幾乎全是本省的；哪有那麼多企業啊，有的展位只掛個企業的牌子連個招聘的人都沒有……

　　我越想越生氣，我真想抓住這次招聘會主辦者的領子，挨個抽他們兩個嘴巴，然後罵一句你們這幫殺人不見血的大騙子，你們這幫掙錢不要命的敗類，你們早晚會遭報應的……當時我真的想這麼做，於是我就像瘋了似的，滿場地找招聘會主辦者，可是我找不到，滿場全是人，可是我就是找不到一個人。我有點暈了，我跑到了二樓的平臺向樓下望去，那一瞬間我的心一下子就涼了，我看到了無數晃動的腦袋，我看到了無數張可憐的臉，我看到了無數的受騙者，大家都還在舉著簡歷，伸長脖子，瞪大眼睛，好像在走迷宮一樣，苦苦尋覓著出口，其中一個人就是男友。這時我流下了一滴淚，這滴淚從二樓掉到一樓，最後落在某個人的頭上，那個人會不會是男友呢？由此我想起了緣分、命運、紅塵、宇宙、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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