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北求職記(15)_香北

十五

　　我也不再看了，我得把自己的時間投入到有意義的事情中，可什麼事有意義呢？是拼命地學習，還是好好談戀愛，抑或是努力地找工作，還是……繼續在迷茫的泥沼中步履維艱地前進，不管怎麼樣，我在前進著，而沒有後退。那麼我要活到多少歲，或者我要經歷多少事，我要流出多少的淚水，才能走出內心的這一片沼澤地呢？

　　我和男友因為沒有那麼多的錢，所以很後悔買了公務員的書，不過還好有老八在，老八開始為了考上公務員而拼命了，她對每本書都非常仔細地看，從政治、法律、經濟到管理、人文、科技再到數學、圖形、聽力，老八瘋了似的沒日沒夜地想讓自己成為一個全才。

　　有一天，老八問我：「小北你說，樹上有很多棵鳥，一個獵人打死了一棵鳥，還有幾棵鳥？」

　　我說：「老八，你沒事吧，樹論棵，鳥論只，應該說一隻鳥，這是在我五歲之前媽媽常問我的一道題，答案是一隻鳥也不剩了？」

　　老八問：「為什麼一隻鳥也不剩呢？」

　　我的天啊！我發現老八真有點學傻了。

　　我說：「因為其它的鳥聽到槍聲都嚇跑了啊？」

　　老八又問：「那些鳥為什麼聽到槍聲都嚇跑了呢？」聽她問完這個問題，我喝到一半的水全噴了出去，還好是涼開水，要是一口可樂的話就賠本了。

　　我說：「這個問題我也不太清楚，你最好親自問問鳥去吧。」

　　老八嗯了一聲，我看自己現在要做的最有意義的一件事，就是帶著老八上操場溜溜彎，要不然這孩子就廢了，後來老八說這是在訓練自己的邏輯思維，我咋就一點也沒看出來呢？

　　大四了，課雖然不緊，但也不輕鬆，正當我們全力以赴忙著找工作、考公務員的時候，學校開始安排我們做會計模擬實驗，就是弄一個虛擬的工業企業，然後發給我們一大堆的憑證、帳簿，我們從頭開始做到尾，每週有三次課，每次課必須去階梯教室，一個半月的時間，學校安排一老頭天天看著我們，老頭賊敬業，沒有一堂課不點名的，還自稱是一名優秀的會計工作者兼老師。

　　這可不是什麼實習，現在沒有哪個企業會大發慈悲要我們這些大學生去實習，他們這些企業只會高呼工作經驗、工作經驗，一個人總有缺點和優點，這下我可想明白了，我們的資本不是工作經驗，而是年輕！因為我們沒有工作經驗，所以我們年輕，打起精神來，繼續加油地找。

　　我們集體要求老頭不要次次上課都點名，因為有時我們要出去參加各種各樣的招聘會。老頭總是和顏悅色地對我們說：「我理解你們，去吧，好好找工作吧，這年頭工作不好找，但是，這名我還是要按時點的，你們少來一次，我在平時成績上就扣你們一分，我很公平的，不過，我在此聲明一點，期末這科不及格，別來找我。」

　　聽了老頭這話，男友仰天長嘯，還好我及時用手捂住了他的嘴。不過老頭這翻話並沒有給男友多少的警醒作用，他有時還是不來階梯教室做賬，沒辦法，誰讓我是他女朋友啊，我不罩著他誰罩著他啊！於是每當老頭點名時，我總是捏著嗓子替他喊到。幸虧老頭近視眼，而且點名時就盯著點名冊，從來不看人，這樣我成功了好幾次。

　　但老頭也不傻，突然有一天，老頭點完名後，馬上就查了人數，然後怒氣衝衝地說：「替人喊到的同學，給我站出來。」

　　我當時真被嚇蒙了，心臟狂跳不止，刹時感覺臉上熱辣辣地，手心裡全是汗，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要不我說老八這朋友賊夠意思呢，她馬上要替我站起來，我拉住她了，一人做事一人當，我站了起來。

　　在經過一翻浪費時間的深入調查後，老頭問：「你為什麼替他喊到？」

　　我說：「他去參加招聘會了。」

　　看來老頭真是生氣了，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老頭一點面子都不給我，他指著我說：「你以為這是為他好啊，你這是害了他，不是我說你們，平時不好好學習，大四了要找工作了，知道著急了，這是上課時間還跑去找工作，找什麼工作啊？連個會計模擬都做不好，誰也別想找到好工作，替別人喊到就是說謊，就你們這樣的以後怎麼做會計？作一名會計工作者首要的就是兩個字——誠信。」

　　以我的個性，這要是在以前，我會立刻頂嘴的，而且我只要說一句話，就能把老頭的眼珠子氣綠。不過這次我沒有出聲，不是因為我變得圓滑、世故了，而是最近一段時間找工作把我折磨得身心俱疲，我已經沒有力氣再辯解什麼了，我第一次明白了，原來張開自己的嘴是需要多麼大的力量。我沒有力量了，張不開嘴了，就想找個沒人的地痛哭一場。為什麼哭？我不知道。愛一個人沒有理由，大哭一場更沒有理由。

　　剛剛站起的時候，非常的不好意思，階梯教室裡無數的眼睛在看著我，站著站著就聽不見後來老頭說什麼了，找不到工作受挫的一幕幕像放電影似的在我腦中閃過，每個悲傷的環節一點不落，原來人的記憶是善於記住痛苦、奚落、嘲笑的。

　　後來不知道老頭又說些什麼，只是老八拉我坐下，我就坐下了，老八安慰我說：「別理他，這老頭得了老年癡呆症。」

　　我說再這樣下去，一直都找不到工作，我也要得老年癡呆症了。

　　下課了，所有的同學都走了，我讓老八先去吃飯了，偌大的階梯教室就只剩下了我一個人，我終於可以大聲地歎氣了。努力向後靠，用手捂住自己的臉，仰向天花板長歎，再長歎！然後看著天花板發呆，校園的廣播裡響起了《親愛的你怎麼不在我身邊》，我現在不需要親愛的他，我只需要親愛的工作。

　　回憶著，想著，眼淚就流下來了，終於哭了，在一次次找工作中跌倒又爬起來的我，在老頭這一顆催淚彈放出的時候，我終於哭了，早就想哭了，只是從前一直告訴自己要堅強再堅強，這次也跟自己說要堅強再堅強，可還是哭了！哭的時候我還想著要堅強再堅強，可哭得更傷心了，人啊！

　　走出階梯教室，老八沒有去吃飯，而是在外面等我呢。

　　她問：「哭完了，好點了？」

　　我說：「是。」

　　「那吃飯去吧。」

　　「不吃了，吃不下。」

　　老八又說：「我幫你找他來，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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