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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好不容易強迫靜下心來,卻聽見廣播裡提示簽售活動結束,那些本來就激動的粉絲們一聽說飛輪海要離場,頓時尖叫起來,一個個上前又叫又跳的,讓他們不要走。

  我捂著耳朵,吵得實在受不了,只好悄悄從後門溜了出去,宋柔發現我不在了,應該會幫我請假吧。管不了那麼多了。

  我搖了搖頭,想把腦子裡亂成一團的思緒搖散,卻還是無法靜下心來。只好沿著海灘漫無目的往前走。

  黃昏的海面像是披上了一件七彩的霓裳,美麗得讓人移不開視線。有放風箏的小孩子在沙灘上赤腳狂奔著,後面跟著父親或母親,大聲的叫著:"小心一點,別跑那麼快,當心摔跤。"

  我記憶裡,母親的印象完全來自于家裡那張婚紗照。照片裡的她,纖瘦安靜,笑得很溫柔的樣子。但是我卻從來沒有被她抱過,不知道她的手是不是很溫暖,懷抱是不是有母親的馨香呢。

  思及此,本來就沉重的心不由得益發難過起來。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海面安靜得像個沉睡的孩子,深藍色的海水像少女多情的眼眸,我沿著來路往回走,他們應該都離開了吧!

  "再高一點,再高一點!"那個放風箏的小男孩大聲的叫著,在不遠處跳著。

  他的身邊,是個高高瘦瘦的男孩子,穿著軍綠色的休閒夾克,留著細碎的劉海,帶著一頂休閒鴨舌帽遮住了眼睛。但是……

  "oh ,my god!"我難以置信地捂著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情形。

  是亞綸,真的是亞綸!那上揚的唇角,只有他有的倔強的微笑,他的傷好像的確不礙事,從臉上已經完全看不出來了。

  可是他怎麼會在這裡呢?我逃出來不就是為了躲開他嗎?那我現在,我現在不是應該馬上低著頭跑開嗎?

  只是,我的腳,像是生了根似地站在原地,絲毫沒有要移開的意思,連視線也只能膠著的粘在他的身上。

  "小安,要回家了喔!"男孩子的母親提著個小包包走了過來:"不早了,要回家了,你看你搞得一身髒兮兮的。"

  "快,謝謝哥哥,跟哥哥說再見!"男孩子的父親輕輕拍著兒子的頭。

  "哥哥再見!"

  "再見!"亞綸笑著把風箏收好,遞還給那個小男孩子,目送著那一家三口離開。緩緩地在原地坐了下來。

  他的眉頭微鎖,雙眸靜靜望著海面,或者更遠的地方。神情略有些憂傷,卻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疲倦。

  我就這樣靜靜地站著,雖然從我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安靜的背景,但是僅是看著他的背影,都讓我覺得他全身似乎都在散發著一種讓人憐惜的感覺,就像一幅靜默的水山畫,背著光,憂傷淋漓。

  "不行!"我用力做了個深呼吸,我絕對不可以驚動他,絕對不可以!

  我悄悄地向前走了兩步,儘量繞出他的視線範圍。但是這樣的移動還是驚動了他。他回過頭,顯然也看見了我。

  我心裡一慌,還不等他說話就先跑開了。

  公車開出去很遠了我還是不放心的看了看身後,確定的確沒有那個讓我即期待又害怕身影時,我的心情才漸漸平復下來。

  就在剛才的海灘上,我隔著這樣十來米的距離看著他,心裡那種沉悶的痛讓我倏忽之間就明白過來。蘇博和宋柔的擔心並不是全沒有道理的。我想,我是真的愛上他了。

  這種愛不同於以前的迷戀,這是一種深沉而緩慢的感覺,看見他,卻無法走近他。這種無形的壓力讓我的心不自覺的揪緊起來。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鐘似乎都是在最快樂的雲端。他從草地上扶起我,他在圖書館前的臺階上留給我最完美的側臉,在鏡湖邊他給我的微笑,在階梯教室裡他拿起我的手,在我掌心寫下他的名字。最後見他的那晚,他在黑暗中握著我的手下樓,那二百一十九步路,是他和我兩個人存在的完美世界。

  他給了平凡的我那麼多前從未有的幸福,我根本就是愛上他了。

  可是,這樣的愛,能得到認同和回應嗎?

  "白依依你這個笨蛋!"我吸了吸發酸的鼻子,抿緊了唇,極力忍住要湧出眼眶的淚水。

  "桃園居到了,請下車的乘客從後門下車,開門請當心,下車請走人行道。"車門打開,我起身下車,身上是沒來得及換下來的制服,拖著步子走得十分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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