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室少年(24)_謝妝妝

二十四

　　那麼突兀而迅猛，讓我用盡全身力氣，依舊無法追逐。

　　"神曲，我來啦！別走得那麼急啊，你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東西！"突然，身後響起了洛柯的聲音。

　　回過頭，看見她提著好幾隻母雞追著火車奔跑，那些雞都被裝在了網狀的袋子裡，從未受過如此驚嚇的它們，咯咯地叫了起來，一隻接一隻，像響亮的迴旋曲。

　　這讓一直集美麗與驕傲於一身的洛柯，看起來特滑稽，又特悲壯。

　　我知道，她是來送神曲的，之前神曲還沒走時，她就說，一定要把神曲親自送上火車，並且送他幾隻身肥體壯的小母雞，天天在學校給他下蛋吃。

　　如今，我們連和他道別的機會也沒有，他就那樣隨著火車一起消失在連綿的山巒背後。

　　"喬安，神曲不是說明天走的嗎？怎麼那麼快就跑沒影了！"洛柯提一袋子的雞，對著火車大叫。回過頭，看見淚流滿面的我，立即跑過來，"喬安，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你看，你的手都流血了！"

　　洛柯急忙拿出紙巾為我止血，可是我卻一點也不覺得疼痛，呆呆地望著火車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語："神曲他走了，他什麼話也沒說就走了……"

　　"什麼？！他怎麼這樣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洛柯把眼睛睜得老大，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從來沒想到，神曲會這樣二話不說就我把丟下："終於，他要回到那個燈火通明的屬於他的地方了，那裡才是他成長的天堂。"

　　"渾蛋！本來我還打算送他幾隻雞的，沒想到走得那麼快……算了，這些雞還那麼小，等他寒假回來的時候，它們就應該學會下蛋了。"洛柯看著袋子裡那些驚魂未定的小東西，默默地自言自語。

　　後來，我也不知道是怎樣回到家裡的，只知道我和洛柯離開火車站時都是灰頭土臉的，並且回到家裡時已是伸手不見五指。

　　之後的日子，神曲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都失去了音信，沒有打電話回來，也沒有寫信回來。媽媽比以前更忙碌了，對於神曲的離開沒有表現出特別的傷感，但她也是想他的，吃飯的時候她常常都會擺上三份碗筷，然後對著裡屋喊："神曲吃飯了。"裡面空蕩蕩的，良久沒有回應，她才發現，他已經走了。

　　我和她一起黯然，久久不能把飯吃完。

　　也許，在他決定去我永遠無法企及的帝伯爾高中的那刻起，就註定了他要從我的世界遠離，所以，他出行的腳步，是那麼的如火如荼。

　　我以為自己會很快習慣沒有神曲的日子，可是一切都是在自欺欺人，我的生活根本無法自立。騎單車，我會莫名其妙騎到了麥田裡去，摔得鼻青臉腫，浩浩蕩蕩的上學人潮看我和著滿身的污泥坐在麥田裡，號啕大哭；下雨天，我會在暴風雨中連傘都弄丟，就算連滾帶爬都不能把被風卷走的遮雨工具找回來，眼睛模糊一片，唯一看得清楚的是人們嘲笑的目光裡，自己的一身狼狽。

　　以前的神曲，就像揮著翅膀的天使，永遠為我遮風擋雨。

　　如今，沒有天使的腳步跟隨，我的生活竟然寸步難行。

　　曾經，以為神曲手心裡蜿蜒的生命線，就是我的一輩子，就是我混沌的漫漫餘生。現在想來，一切都是那麼地可笑。

　　回過頭，看看自己十幾年來的成長印記，竟是滿地的狼藉。

　　哥，我為我的沒用和自大感到可恥。

　　從今以後，我會學會一個人上學，學會一個人撐傘，學會一個人在茫茫的夜色中，看清未來的曙光。

　　神曲離開後，我開始了一個人的成長，時常孤單，時常淚眼連連，卻是真正的腳踏實地。

　　上了初三後，學習任務變得異常的繁重，整天埋首各種模擬習題之中，什麼都來不及細想。我必須努力，為心中那個小小的如泡沫般易碎的夢想。

　　學習之餘，有時會到洛柯家的養雞場玩，她們家的養雞場真的很大，一望無際。如果不小心，真的可能會迷路。她的爸爸媽媽人很好，完全不像小鎮上其他的淺薄無知之輩，經常帶著歧視的眼光看人。眼界開闊，不局限於眼前，是他們在富裕的康莊大道上暢通無阻的原因。每次我去她們那，洛爸爸都會鼓勵我們認真學習，不是那種語重心長的語氣，而是像說家常一樣，讓我們突然之間恍然大悟，內心多了滿滿的感觸；而洛媽媽則會做上滿桌香噴噴的豐盛飯菜，讓我一飽口福。末了，還不忘讓我提一籃子的雞蛋回家，我死活不敢要，她便在我走後讓洛柯提到了我們家。不忍心讓洛柯一個女孩子經常走夜路，我只得硬著頭皮收下。在養雞場剛進小雞的時候，我也常常過去幫忙，因為這個時候的小雞特別怕晚上凍壞。這麼做，既能讓自己心安理得，又能讓叔叔阿姨們不那麼辛苦，何樂而不為？

　　洛柯也經常去我們家，早就混開了。媽媽也很喜歡她，不為別的，只為她真誠、沒有架子，在我們家她幾乎把煮飯燒菜洗刷等等都做了個遍，完全沒有一個獨生子女該有的驕縱。

　　後來，媽媽最常對我說的話就是：喬安，跟洛柯學學，看你平時都懶成什麼樣子了。面子真有點掛不住，但我還是保持原狀，讓洛柯小朋友繼續發揮，繼續表現，最好是我要幹的活全部攬上身。呵呵。

　　去洛柯家後，我才知道，原來洛柯的名字就是用她爸爸媽媽的姓氏拼成的。當初取名字的時候，洛媽媽要求孩子跟她姓，而洛爸爸則要求孩子跟他姓，雙方一直爭執不下，最後用兩個人的姓氏組成了洛柯的名字，真是一對鬧騰又有趣的父母啊。幸好洛柯的爸爸不是姓牛，她的媽媽不是姓史，要不洛柯就得叫牛史了。一個黃花大閨女，整天享受與動物的糞糞同一個等級的待遇，多悲慘啊。

　　看著他們幸福的一家三口，我為洛柯感到幸運，同時也會沒來由地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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