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室少年(20)_謝妝妝

二十

　　第一次，他把媽媽叫得這麼動情；第一次，他的那雙漂亮的眸子裡，閃爍著忽明忽暗的星芒。

　　媽媽一陣驚訝，隨即欣慰地笑了，渾濁的眼睛滿眼淚花。拍了拍神曲的肩膀，然後步履蹣跚地出去煮飯。我知道，以後媽媽的背會更加佝僂了，肩上的擔子不但沒減輕過，反倒越來越重，把她活生生壓得一點喘息的餘地也沒有。她得更加辛勤地工作，更加像一頭老黃牛似的，埋頭苦幹，用自己的血淚，歌盡世間滄桑。

　　神曲每天都是起早貪黑地學習，前所未有地用功，我想，進入全國最著名的帝伯爾高中，他志在必得。

　　神曲勤奮了，我也沒來由地跟著勤奮，整天跟屁蟲似的在他面前轉悠。晚上，神曲做那些讓人看著就唯恐躲之不及的奧數題的時候，從來做完作業就不怎麼學習的我，也拿起課本跟著埋頭苦讀。那德行，真的有裝神弄鬼的嫌疑，但那時的我，真的是一個晚上都把自己摁在了板凳上，像勤懇的孩子，老實巴交地坐在神曲身邊。

　　可憐的是，我特容易犯困，夜一深，我就不自覺地趴在了桌子上，呼呼進入夢鄉，每次都得讓神曲把我扛回屋裡睡覺。

　　神曲的身上永遠有著好聞的味道，那是一種雛菊般淡雅的清香，讓我在夢裡沉醉微笑。

　　那時，我像個笨拙的大番薯一樣被神曲扛回屋裡，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光。

　　可以無憂無慮地貪戀他身上的味道。

　　可以真真切切地把幸福放在手心裡，反復掂量，反復沉醉。

　　糟糕的是，我睡覺會流口水。不是很長的一段路，卻每次都把神曲的衣服弄得濕漉漉一片，第二天早上起來，他會指我的鼻子說："喬安，你睡覺真不安分，每次都愛流口水。你說，以後誰還敢背你啊。"

　　我把頭壓得低低的，很慚愧地對他說："哥，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說是要改，可是我從來就沒改過，趴在桌子上一睡下去，口水便止不住地流。神曲義正詞嚴地數落我，可是他從來都是捨不得丟下我不管。

　　真的覺得他挺不容易的。小時候，他要接受我那些漏風的無恥的大蛀牙的荼毒；長大後，他又要接受我極端不雅的睡相的折磨。

　　對於他來說，我簡直就是個巨大的噩夢。讓他在天真無邪的童年和風華正茂的時光，都沒好日子過。

　　這個世界上，也只有神曲--我最親愛的哥哥，常年累月接受的我的荼害，而沒有半句怨言。

　　洛柯知道神曲要報考帝伯爾高中後，托著下巴在我身邊哇哇叫了很久，像一隻耐不住漫漫長夜寂寞的青蛙似的，在我耳邊一直聒噪不停。

　　"神曲好偉大啊，居然要進帝伯爾，那可是我們想都沒想過的學校啊！又大牌！又著名！又有錢！聽說裡面的學生個個都有著駭人的家世背景，神曲好厲害，要破我們無柳鎮的先河啊！"

　　"與眾不同的神曲，自然有著與眾不同的決定！"我抱著課本，淡淡地回答，然後繼續漫不經心地走路。

　　"是啊，第一次見到神曲，我就覺得他很特別！雖然穿著很普通，但卻帶著一種歐洲貴族特有的氣質，那是與生俱來的，怎麼也掩飾不了。還有啊，他表面看上去溫文爾雅，像是人們心目中最完美的天使，可是他的骨子裡卻帶著一種不可言說的疏離，永遠神聖不可進犯。唯獨對你，他會溫柔地笑，滿眼都是深深的寵溺！喬安，真的好羡慕你啊，有個這麼好的哥哥！"

　　洛柯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的心咯噔了一下，覺得自己很幸福，也覺得很辛酸。

　　是的，神曲對我真的很好。從小到大，他在別人面前低垂著眼睛，不苟言笑，可是給我的，永遠是最溫柔的笑容，最至高無上的寵溺。

　　回過頭，看見洛柯眯起眼睛，一臉神往，好像有個哥哥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

　　哥哥……哥哥……為什麼神曲一定要是我的哥哥？為什麼他不是別人的哥哥？如果親情可以轉讓，那麼我會把神曲轉讓出去。可是那樣的話，他就會丟下我不管，就會管別的女孩子叫妹妹，就會對別的女孩子好了……每次想到這，我都鬱悶得想哭。

　　"再過一年我們也要上高中了，喬安，你想報考哪間學校？和神曲一樣也報考帝伯爾高中嗎？"洛柯突然轉過頭問我，細碎的陽光從樹葉的間隙篩落下來，在她的臉上鋪上一層美麗的光暈。

　　突然發現，洛柯越來越漂亮了，像傳說裡的公主，驕傲又靈氣逼人。

　　只有我，依舊是一隻默默無聞的醜小鴨。

　　不僅如此，還一點自知之明也沒有，整天孜孜不倦地圍繞著最受矚目的神曲瞎轉悠。

　　我親愛的哥哥，你可曾感到厭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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