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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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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繼續咄咄逼人地質問起來,「你現在畫的肖像是誰?」其實剛闖進畫室時我無意瞄到了一眼,他在畫一個女孩,並且是短頭髮。 「隨便臨摹的。」 「哈,怎麼連謊都不會撒了。你臨摹都不帶書的嗎?你畫的其實是趙倩吧!」 「不是。」 「那為什麼不敢讓人看見。有種你他媽讓我瞧瞧啊,你畫的要是蘇冉沫我現在立馬給你磕頭道歉給你當孫子使喚!枷辰,倒是給我看啊!你他媽說話啊,你啞巴了啊……」 你看,我罵得多麼粗魯而惡劣。 我不過也是在害怕吧,就像一條遭到背叛後遍體鱗傷的野獸在胡亂撒野。我多麼希望這一刻枷辰能回擊我,能沖過來打我、罵我,然後拿起畫板狠狠地砸向我的腦門,就像當初為了保護我用啤酒瓶砸狗屎男那樣的瀟灑。並讓我這雙狗眼看清楚,他畫的是蘇冉沫。他喜歡的是蘇冉沫,他在乎的是我和茄子這兩個好兄弟。他和趙倩一起不過是迫不得已。而我卻是個無恥小人,我誤解他,責難他,傷害他。 我奢望著,一切是這樣。 然而沒有。 枷辰倔強地站著,那個對峙讓我覺得像是置身在南極的中點,絕望而寒冷。終於他淡漠的眼神下浮出一絲卸下偽裝後的疲憊。似笑非笑的陌生臉孔讓我莫名恐慌。可他又是那樣平靜,平靜到近乎殘忍。「沒錯,我畫的是趙倩。我也從沒喜歡過蘇冉沫,你滿意了?」 果然,真相就是——少年不屑地挑挑嘴角,說,你滿意了? 是的,我滿意了。 下一秒沒有人看清我的動作。我像一條迅猛的豹子般俯身沖上去,一拳落在了他的左下巴。枷辰,你知道麼,十幾年了,這張漂亮如刀刻般的精緻臉龐我一直就想摧毀了。而現在,我終於有理由不遺餘力地狠狠揍過去。用力得手指骨骼都能發出清脆的聲響,用力得自己都差點失去重心跌足落地。 「你幹什麼呀。我們是好兄弟啊……」茄子從後面鎖住了我。而我只能感覺到耳鳴像是海嘯一樣鋪天蓋地地壓過來。很快,我的身體如同浸泡在深海裡一樣沉重而遲緩。眼前,枷辰重重摔倒並絆垮一大片畫架的畫面隨之模糊,茄子的大喊大叫也不再聽見。 顧小離,你幹什麼呀。我們是好兄弟啊。 不,我想我不配。 四 這晚回家時,天空突然下起了雨。明明已是夏天,雨水還是細密頻繁得更像是在清明。我安靜地仰起頭,每一滴雨都在墜地的瞬間染上了夜色裡特有的凝重橘黃色,淅淅瀝瀝地打落在臉上,冰涼的溫度勾起皮膚細微地癢。 什麼時候濕漉漉的世界才能離我而去啊? 這樣問著,沒人回答。 我喜歡夏天,喜歡把一切事物烤到扭曲變形,把它們的輪廓打得黑白分明的酷暑。我懷念籃球場的汗水味道,懷念乾爽的夾板拖鞋和大褲衩,懷念便宜又好喝的啤酒、可樂,酸到掉牙的冰涼粉。我還懷念茄子不會游泳卻死命掙扎的吵鬧聲,以及枷辰長時間潛水後冒出頭來急促呼吸的樣子。但我最最懷念的,一定是我罵茄子死變態,罵枷辰假正經後,總能被他們迅捷地回罵過來。 然而現在。我只是挎著書包,一個人。 走在這場能濕潤臉頰又不足以模糊視線的雨水中,懷念著過往那些如同呼吸般觸手可及的散碎時光,耳邊不再有他們的聲音。突然想起茄子曾對我說過的話,他說,小離啊,其實你才是個敏感纖細悶騷到像娘們一樣的極品啊。那時我渾身雞血地直嚷著要拼命。 諷刺的是這一刻,我卻柔弱地承認了。 可就算我敏感我纖細我悶騷我他媽丟了男人的臉,我現在忍不住憂傷,忍不住難受,忍不住想哭想回到過去,我希望所有人都好好的,好到就如同在看日式輕小說般溫暖自然,不要太多過山車一樣跌宕起伏的狗血奇情,不要複雜得像在玩一場勾心鬥角的紙牌遊戲。 僅僅是這樣,有錯麼? 一聲急刹從路口的轉角處傳來,野蠻地將我從思緒中拉回來。聽上去像是發自沉重的大卡車。我心一沉,直奔過去。 然後我看到了蘇冉沐。 這會兒她跪在馬路中央,精神恍惚,手裡的便利袋和東西灑落一地。但所幸並沒受傷。司機打開門從兩米多高的車上跳下來,謾駡道,「你他媽不長眼睛啊?亮了紅燈還橫馬路。那麼想死說聲,下次老子直接碾碎你的腦袋……」 「對不起,對不起這位大哥,給您添麻煩了,別往心裡去啊……」我忙沖上前老氣橫秋地發了一根煙,點頭哈腰賠不是。司機這才憤憤地上車,走前還嘀咕了幾句。我趕忙蹲下身幫冉沫收拾東西,再拉起她走到路邊。 「你怎麼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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