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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薑莞爾卻無暇留心他的好意。女人耳邊充斥著劇烈加速的心跳,雙腳不自覺的想要後退,退得遠遠,卻因他炙兀的注視而挪不開步伐。

  他在她面前停下,垂頭去尋她的雙手,卻發現兩隻都被嚴實的藏在袖裡。男人無奈的展眉一笑,吐氣像是歎息,開口時目光仍然鎖在那對拉長的袖管上。

  "薑莞爾……"

  "莞爾?"

  薑莞爾幾乎以為自己緊張到幻聽,一時間,仍舊沉浸於方才無從正視的期待裡。直到仲流年眉頭皺起,抬頭後望,她才突然夢醒,沉入到另一場夢裡。

  安宸回來了。

  男人挺拔的身影走出樓道,路燈在一側為他拉出纖長清晰的側影。安宸盈盈彎起的笑眼,在接觸到仲流年目光的刹那凝固,弧度卻沒有退去半分。

  "安宸?安宸!"薑莞爾的表情,終於由猶疑轉為欣喜,僵硬的雙腳也一下子有了生命。她小跑兩步,摩擦過仲流年石化的肩膀,翩躚到風塵僕僕的男人面前。

  "等很久了嗎?"仿佛一下子就被他的溫暖包容,女人的笑容裡,是滿滿天真,語氣也不自覺的歡快起來。

  即使是隔著幾步的仲流年,也能夠聽得分明。

  男人的目光,緩緩地轉回前方垂下。

  她的手,剛剛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那麼近,他卻沒有牽住。

  安宸伸出手來,輕輕拍著薑莞爾的臉頰,溫柔的語氣裡夾帶著心疼:"這麼冷的天,怎麼連件羽絨服也不知道穿?"

  他頭髮剪短了一些,比在法國時看著爽利。神態裡,似是有些長途旅行後的倦意,笑臉卻還是飽飽的精神。

  "我冬天從來都不穿羽絨服的啊。"薑莞爾略帶嗔意的蹙眉,一臉"你還不知道我嘛"的胡攪蠻纏。

  安宸卻從那帶幾分異樣的長調裡,聽出些許醉意來,笑容瞬間嚴肅了不少:"喝酒了?"一邊問,還一邊向她身後望去,"和剛才那個男人出去的?"

  剛才那個男人?薑莞爾不及細想,連忙轉身回望。

  仲流年停車的地方,早已空無一物。潔白的雪地上,空留兩道寬寬的車輪印記,全不足以顯示車主離去時的意亂心慌。

  究竟他剛剛……是不是有話要同我講?女人一邊帶著安宸上樓,心裡還在一邊七上八下的揣想,就連他關切的問話,也回的有些心不在焉。

  "莞爾?"安宸突然輕輕的喚道。女人正在漆黑裡手忙腳亂的摸索著鑰匙,心中暗暗抱怨:這該死的感應燈泡,三天兩頭的壞個不停。

  還不及響應他的問話,身體就被帶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裡。男人的下巴靠在她耳側,每一次吐息都是綿長柔軟,他問,聲音依舊輕輕:

  "這麼久沒見,我想你了。你呢,想我沒有?"

  薑莞爾微醺的臉頰和凍得冰涼的後腦,一同埋進他敞開的長長衣襟,埋進他柔軟的毛料衣服裡。一時間又有些暈眩,索性灌入口鼻的味道安心的很,她也就靜靜的呆在那裡,不急著退出來。

  男人等了半晌,卻沒有得到回答,只得無奈笑著將她推開一些,抓著女人的肩膀微垂下頭:

  "怎麼不說話,睡著了?"

  倒的確有些剛睡醒的樣子。薑莞爾惺忪著眼睛抬起頭來,對上安宸的眼神,冷不丁問出一句:

  "你是不是剛下飛機?"

  男人因她的答非所問而哭笑不得,卻也只得點頭承認了。

  索性家裡還是走時的樣子。現燒好開水,女人沖上兩杯熱騰騰的茶,一杯推給他接風,一杯留給自己暖胃。

  安宸手裡的茶一喝完,她便急急的趕他回去客房休息。男人立在門口,入屋後第N次略有不滿的環視了過於窄仄的屋子,歎一口氣,摸摸她的臉頰囑咐道:

  "明早我來接你,陪我好好吃頓中國菜,記住了?"

  女人孩子一般用力的點頭,回給他一個安撫的笑臉。合上門,背靠著冰涼的門板,不可抑制的長抒出一口氣。

  想他,她當然想他。不然也不會一被他暖暖的笑意蠱惑了,就差點得意忘形。

  可此刻她的心裡,偏偏被另一個人攪得紛亂。每說出一句話來,都要極力遏制著,才不會跑神。

  真是自討苦吃。

  第二天安宸的確是早早就來了,原本是擔心她晚上喝了酒,睡的可能不太踏實,於是趕來查查早勤。卻不想她接了電話之後,很乾脆的應了聲:

  "我早收拾好等著你了,不用上來,我這就下去。"

  果不其然,五分鐘以後,薑莞爾頭髮略有蓬亂的疾走出樓洞。一邊跳上車子,一邊拿指尖梳理著肩上的長髮,女人好奇的問:

  "車子哪來的?不會是剛買的吧?"

  "熟人借的。"安宸眼含笑意的簡單答道,伸手挑出一縷夾在女人領間的黑髮,"其實我打電話的時候,你才剛起吧?"

  "也不是,起的挺早的,刷完牙洗完臉又睡過去了。"薑莞爾老實交代,抬眼看看東偏的冬陽。恩,雖然化雪冷了一些,但總歸天氣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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