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須執手問年華(29)_明月別枝

二十九

　　夏芒伸筷夾住一塊年糕，開吃之前反客為主招呼道：「阿暉，你也吃，多吃點。」

　　說完年糕恰好夾至嘴前，夏芒順勢送進嘴裡。對於夏芒的飲食習慣，蕭淩暉或許比夏芒本人更清楚。她喜歡吃什麼，從來不吃什麼，喜歡的東西最愛哪種做法，一一都在蕭淩暉心裡。比如夏芒最愛螃蟹，螃蟹裡最愛白蟹，白蟹裡最愛蟹大腿，而對一般人喜歡的蟹黃蟹膏興趣缺缺，所以一桌子的螃蟹，所有的蟹大腿都落入了夏芒的胃裡，而所有的蟹殼都堆到了蕭淩暉跟前。

　　吃飽喝足已近十點，打車回家的時候，夏芒忽然問：「阿暉，蕭媽媽有沒有逼你相親？」

　　「你什麼時候關心起這個問題了？」蕭淩暉的臉上有一刹那的狼狽，又在瞬間恢復正常。

　　「呃，你在美國的時候，蕭媽媽往我這裡探了無數次口風。」貪心的夏芒由於吃了太多香辣蟹，現在懶懶坐在計程車裡還捧著一罐王老吉。

　　「怎麼說？」

　　怎麼說？夏芒一聽來勁了，本歪歪扭扭靠在座位上的身子倏地坐直，戲謔道：「蕭媽媽可擔心你回來的時候身邊還跟著個小美妞，她說她喜歡中國媳婦，洋媳婦語言不通，溝通交流有問題。她真怕小美妞太熱情，你一個把持不住，她這把年紀可不想再折騰去學英語了，嘿嘿。」

　　「這跟相親有關係？」蕭淩暉有這點好，待在美國近六年，並沒有一般「海龜」的習慣——說話半中文半英文，但凡開口，必以「我在×國的時候」為開篇。

　　「怎麼沒關係？這說明蕭媽媽已將『媳婦工程』提上了日程。再說，沒幾個月你就二十九了，男人三十而立懂不？」

　　「說你的目的。」知夏芒者，蕭淩暉也。夏芒的關心一般緣於好奇心，而夏芒的好奇心是很可怕的。

　　「呃，你去相親的時候我可不可以在旁邊偷看？相親聽起來好像很好玩的樣子。」夏芒一臉的興致勃勃。聽說擺擺被她老媽逼著相親了不下十次，那不下十個的男主可是「各有風情，個個極品」啊！

　　「免了，我不會去相親的。」蕭淩暉幾個字打消了夏芒的鬼主意。

　　「為啥？」

　　「男人先立業再成家，業未立，何以成家！」

　　「呃……」夏芒的下巴險些掉在車裡的車毯上，反應過來時，一把揪住蕭淩暉的衣領道，「那你還不去找工作？蕭媽媽等著抱孫子等得頭髮都白了。」

　　「芒芒，我已經在上班了。」蕭淩暉輕笑出聲，夏芒總能讓他感到輕鬆與快樂。

　　「這……這麼快？哪家醫院？」夏芒忽然記起她剛到S市的那個晚上，蕭淩暉打她電話的時候，聲音裡明顯有些興奮的樣子。這小子，這麼快找到工作，竟然也不向她老實坦白。

　　「第一醫院，外科。」

　　「蕭醫生，你真棒！」夏芒忙松了人家衣領，很哥們地拍了拍蕭淩暉的肩，仿佛長輩般激勵道，「小蕭啊，好好幹！」

　　說話間，車子已駛入社區，到得夏芒家的樓道下停車。蕭淩暉拎著夏芒的旅行箱和包包，送夏芒上樓。

　　「芒芒……」夏芒的手在蕭淩暉替她拎著的包包裡尋找樓道防盜門的鑰匙，蕭淩暉看著低頭專心找鑰匙的夏芒欲言又止。

　　「怎麼了？」夏芒的手依舊在包包裡摸索。每次掏鑰匙基本保持在一分鐘以上。

　　「我……」蕭淩暉還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夏芒順利找到鑰匙，沖著蕭淩暉晃了晃，開門。兩人上樓，到得夏芒家門前時，蕭淩暉便欲告辭。

　　「阿暉，進來坐坐吧，我有東西給你。」夏芒的鑰匙才剛插入鑰匙孔，門便從裡打開了。夏爸爸夏媽媽坐在客廳邊看電視邊等夏芒。

　　「爸，媽，我回來了。」

　　「夏爸爸，夏媽媽。」

　　兩人同時打招呼，夏爸爸夏媽媽感謝蕭淩暉同學對夏芒同學的照顧，又問了夏芒的身體狀況後，就雙雙入室休息了。

　　夏芒「指使」著蕭淩暉將箱子搬到她的房間，開始翻箱倒櫃地找起東西來。蕭淩暉左右打量了一眼房間，難得夏芒從不介意與忌諱他，並未對他進出她的房間有所限制，所以每次來夏芒的房間，對這個房間的每一個細微的變化他都了然於心。一如現在，床頭上的那十隻小金豬不見了，床頭櫃上夏芒與許文灝的那張合照也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夏芒上次從他那裡「搜刮」過來的那幾樣禮物，除了巧克力做的芭比娃娃已被拆開放在床頭櫃上，其餘幾件依舊包著各色包裝紙，並未開封。

　　「這個送你。」夏芒將整個旅行箱翻了個底朝天，終於拿著一個細長的小禮物盒遞至蕭淩暉跟前。說實在的，這種時候蕭淩暉就會懷疑夏芒是不是將自己當成女的了，因為鋪了一床的夏芒的衣物裡，赫然有夏芒的小內衣，可是咱們的夏芒同學渾然不覺，伸手給了東西，臉也不紅地轉回身將那些衣物一一塞回旅行箱，整也不整，疊也不疊。

　　「是什麼？」難得夏芒主動送他東西，按照以往的經驗，這盒子裡的東西一般都能給他異樣的「驚喜」。

　　「派克筆，讓你寫那些天文診斷書的。」禮物是她第二天從住博會回來藉故回酒店的途中買的，想著等蕭淩暉找到工作的時候做為禮物送給他。夏芒還是堅持「來而無往非禮也」的原則的，自己從蕭淩暉的地方剝削了這麼多禮物，好歹得回送人家一件意思意思。

　　「天文診斷書？」

　　「是啊，你們醫生的字不都寫得神乎極神，讓人類識辯不出的嘛。」夏芒將旅行箱拖到門邊，明天夏媽媽自會替她將裡面的衣服統統清洗。

　　「謝謝。」蕭淩暉並沒動手拆禮物，拿手中搖了搖，表示自己的謝意。

　　「這麼客氣，我汗毛要豎起來了。」夏芒作勢抖了抖，將蕭淩暉往外推，「快走吧，不早了，明天還要上班，晚安。」

　　推至門口，忽然想到一事，夏芒眼裡神采一亮，臉上掛上招牌甜笑，大獻殷勤道：「阿暉，週末我請你吃飯，慶祝你一把年紀終於成為社會新人，時間到時候通知。我不送你了，路上小心，記得幫我關好門。」

　　說完夏芒就關了房門。蕭淩暉自是會將家門和樓下的防盜門一一關妥。

　　第二天上班，夏芒一邊忙著整理手中出差的資料，將這次出差的「成果」通過OA上報給各級領導，一邊糾結著房費報銷的問題。正所謂做賊心虛，夏芒賊還沒做，心就已經虛了，住宿費並不是她掏錢的，可是出差幾天，只報打的費，別的費用啥也沒有，這好像也太詭異了點吧？

　　趁著午休，夏芒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偷偷給葉子打電話。話說葉子由於那晚的事被夏芒以電話的方式撞破，一連幾天都沒主動打夏芒的電話，如今接到夏芒的來電，拿起手機就是一陣支支吾吾。難得咱們的葉女俠也有說不出話的時候，只可惜夏芒沒抓住這百年難得一遇的好機會調戲一下葉女俠，只一口氣將她的問題倒給了電話另一端。

　　「報銷，當然要報銷啦！」葉女俠安心之後，聲音與說話的口氣立馬恢復了正常。

　　「呃，可是錢不是我付的。」夏芒還在猶豫。

　　「那有啥，你不報銷，為公司省錢，公司又不記你的好。」葉女俠的話很實在。

　　「可是我沒付過錢，報了銷，拿了錢，這個不是多出來啦？」夏芒還是不安心。

　　「哇，真有人嫌錢多啊。這多出來的錢你請我們吃飯好了。」

　　「葉子……」夏芒忽然無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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