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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他們兩個人都對這種茶會不感興趣,光冶問堯睿一聲:「走嗎?」她馬上答應。

  到樓梯口的時候,一個四十來歲的女子從餐廳走出來,喊住光冶和堯睿:「有沒有吃飽?」

  堯睿愣了一下,光冶說:「這是我媽。」

  這麼年輕?堯睿略微怔了怔,女子說:「光冶,等會帶人家出去再吃點什麼。」說著溫和地轉向堯睿,「招待不周,年輕人大概都不習慣這麼吃飯吧?」

  堯睿笑著說:「的確是生平第一次。」

  女子愣了一下,尷尬地笑起來。

  光冶拉著堯睿的手離開客廳,回到房間關上門,回過頭說:「你是不是奇怪我媽為什麼會那麼年輕?」

  堯睿拿起一本雜誌來看,聞言看看他,「不是你親生母親吧?」

  他笑笑,斜靠在門上,動作漫不經心,卻非常好看,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我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他朝門外努努嘴,「她是我八歲的時候嫁進來的。」

  堯睿說:「看起來還不錯的樣子。」

  「是啊。」光冶淡淡一笑,「我爸爸這麼強硬的丈夫,必須有個毫無性格的妻子。否則就家無寧日了。」

  堯睿盯著他的側面說:「你不喜歡這個後母。」

  光冶走過來,盤腿坐在地板上,安靜地說:「我不喜歡這家裡的每一個人,包括我自己。」他接著笑了笑,「大概我長這麼大,就沒有喜歡過什麼人。」

  他的話觸動了堯睿心底深處某根脆弱的神經,她伸出手,把他的臉掰過來對著自己,一字一句地說:「可你剛才不是說喜歡我嗎?」

  看著她挑釁的眼神,光冶微微一笑,「是啊,你就像我在沒有懂事以前希望能遇到的那種女孩。穿著白色的裙子和鞋,烏黑的頭髮,以及野獸一樣的瞳孔。」

  十二、告別飛鳥

  鳥也好,魚也好,都擁有自己的領域。從此以後,她和桑梓將在各自的世界裡面,不斷地和陌生人擦肩,然後走向共同的遺忘。

  舒南被光冶甩了,這倒不是什麼新聞,對於藝校眾多學生來說,她被甩是遲早也是人所共知的事。大家感興趣的是她被甩的原因——那個平日看起來與她挺要好也挺斯文的堯睿,竟然會跑去當什麼第三者。

  誰叫舒南非要找一個各方面都比她出眾的男友,完了還不算,還找一個各方面都比她出眾的女友,這兩個人不攪到一起才怪。

  也許是出於同情,那些平時與舒南說話次數加起來十根手指都能算出的同學們,開始陸續熱情地照顧她了。

  想當然耳,被隔絕孤立的就變成了堯睿。

  不過,她不在乎。堯睿覺得自己除了桑梓她們,也許很難再去在乎什麼人。就像光冶說的,她本性如野獸,喜歡獨來獨往,偶爾停足,不是為了風景就是為了食物。舒南則不一樣,她需要大多數人的肯定和關懷,她是為別人活著的那種人。與光冶交往已經消耗了她很多勇氣,使她變得孤僻膽小,她的確應該回到人群中去,做一個普通的女孩,比較適合她。

  十一月了,天氣越來越冷。自從下了那場大雨,空氣中已經浸透了寒意。現在這場陽光大概是秋天裡最後一片金黃,堯睿坐在教室門口的大臺階上,剛剛好曬到的位置。手裡既沒拿書,也沒拿飯盒,很明顯,她只單純是為了曬太陽而已。

  來往的人都在看她,雖然他們不同她交談,但目光無不時刻關注著她。大家的眼神中有一些冷漠和鄙夷,大概這就是集體道德的力量,堯睿托著下巴想,不知道舒南以前是怎麼捱過這樣冷冷地注視的,以她的個性來說還真算是勇氣可嘉。

  一個人越過她身邊,從臺階上跑下去,邊跑邊回頭叫道:「舒南,快點。」

  「來了來了,我拿錢包!」舒南叫著沖出來。兩個人拉著手跑遠了,舒南始終沒有看堯睿一眼。

  大家都在過著自己所喜歡的生活,桑梓,你呢?

  堯睿手伸進口袋,拿出手機,撥打桑梓的號碼,這差不多已經成了她每天必修的功課,只是次次都是機械的女聲:「您所撥打的號碼不在服務區內」……

  光冶叫她不要打攪別人的生活,如果那個人真的有意躲避。但是時間越長,堯睿就越想知道是什麼讓桑梓這樣決意拋棄現在擁有的一切:她已經十多天沒有來美院上課,沒有出現在學校裡,她所有的同學一個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在幹嗎。

  騎車去桑梓家的時候,堯睿努力說服自己,只是要一個原因,只要桑梓告訴她這一切是為什麼,她就可以不管她,甚至從此再不打擾她。

  桑梓的家在城門外面。這個城市東南西北都有城門,出了城門和護城河,就是出了城。城外是大片稻田,綿延到很遠的地方,那裡是包圍著這個城市的山巒,它們則綿延到更遠更遠的地方。

  沿著稻田一直往前,桑梓的家就在那條路的盡頭。她母親身體不好,受不了城市裡的喧囂,於是選擇到僻靜的郊區買房安家,好在桑梓住校,交通對她來說不存在什麼問題。記憶中,桑梓很不喜歡這個家,堯睿聽她說過,總有一天要遠遠地離開它,到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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