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青春凹凸不平(40)_曼森

四十

　　"沒想過，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搬去哪裡呢？媽會同意離開嗎？可是我們拗不過開發商不是嗎？

　　"我早就讓葉家輝幫你找房子了，沒事的。"

　　"不用麻煩他的。"

　　"麻煩什麼啊？他有這個能力就讓他出力咯。"

　　"他又不欠我的。"

　　"可是他欠我的啊！"

　　回家的時候看見他坐在家裡，是葉家輝。

　　我站在門口徘徊，不敢也不想進去。已經很長時間沒見到他了，即使是去他的家裡找葉細細，也是在他不在家的情況下去的。

　　該怎樣稱呼他呢？叔叔？乾爸？葉家輝？

　　不管任何一個稱呼都不想叫出口。

　　"淺非，你站在那裡做什麼？"媽起身的時候看到了我。

　　"我……"我支支吾吾，把心一橫，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進去，"媽，家裡來客人啦？"

　　"是啊。"媽微笑著，"你葉叔叔來了，趕緊進來問好。"

　　我真的想像天真無邪的小女孩那樣蹦蹦跳跳地進去，然後一臉燦爛的問葉叔叔好。可是我做不到。

　　所以當我站在葉家輝面前的時候什麼都沒有說，就傻站著，睜著看似無辜的眼睛看他。

　　"呵呵，很久沒見到淺非，都這麼高了，我還把她當小孩呢。"葉家輝表情有點不自然，"我記得以前淺非總生病，都上初一了，還在大夏天裡感冒呢……"

　　葉家輝突然停了下來。我恨不得在這個時候把整個世界劈開，讓黑暗覆蓋一切。

　　"那個……"葉家輝尷尬地咳嗽了一下，"淺……啊……淺非，我跟你媽說過了，那個你……你在這幾天把家裡收拾一下，你們搬到別的地方去吧。"

　　"啊？"我反應遲鈍地叫了一聲。

　　"你葉叔叔跟我說了好多，搬走就搬走吧，早晚都是要搬的。"媽走過來摸著我的頭說。

　　"是，房子我已經幫你們找好了，你們隨時可以搬過去，就在你們學校對面的那個社區，那樣你上下學也方便些。"

　　"真是麻煩你了。"媽對葉家輝說。

　　"不麻煩，不麻煩的。"葉家輝偷看了我一眼，"我先走了，有什麼需要可以找我。"

　　說著，匆匆走了出去。媽一個勁兒地催我一定要去送送人家，我就去了。

　　熟悉狹窄的小路，葉家輝輕車熟路地離開。

　　"為什麼要幫我們？"

　　"沒有為什麼。"葉家輝停下來，頭也不回。

　　"沒必要不是嗎？也沒這個義務。"

　　"可是真的沒有任何原因。"葉家輝終於肯面對著我。幾年過去了，他似乎沒有變。

　　"我會過意不去的，從一開始就是，我是說從小的時候開始，你那麼照顧我們，我們卻報答不了，甚至很少跟你說謝謝。"

　　"我不在乎的，我只是想幫助你們。"

　　"我在乎，非常在乎，自己有手有腳，幹嗎總要別人幫助！你看我和媽媽很可憐是不是？於是就來施捨。"

　　"不是那樣的。"葉家輝很急，"淺非，你怎麼會是這個樣子？"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太多太多的事情壓在我的身上，讓我無處遁逃。

　　"對不起，我的態度不好，我只是為你覺得不值得。"我努力調整情緒，不想出醜。

　　"沒關係，淺非，你完全可以……"

　　"你想要什麼？"我粗魯地打斷他，"要什麼？"

　　"什麼要什麼？淺非，你在說什麼？"

　　"告訴我你的企圖，也許我會滿足你。"我很理智地說。

　　"企圖？什麼企圖？我有什麼企圖？"

　　"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聽懂了嗎？是做什麼都可以。"我知道自己是混蛋，但是我不想欠任何人的，就算是出賣自己我也願意。我知道自己是個瘋子，理智的瘋子。"我不想欠你的，我……"

　　"秦淺非！收回你所有的話。只要你不是這樣的偏激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你告訴我你腦子裡想的都是些什麼？說話啊！"葉家輝很激動，那個懂事的孩子變成了女巫。

　　我低著頭忍著沒讓自己哭出來。我想的都是些什麼？

　　拿出所有的刺來保護自己，面對你時尖銳刻薄齷齪。不想欠你的，真的，我，我們還不起，即使你不想要任何回報。

　　"好了。"葉家輝歎了口氣，"淺非，你還是個孩子，不要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終於哭了出來。流下複雜得不得了的眼淚。

　　我以為自己的憂傷可以填滿整個天空，從此大雨就不會落下。可當有一天，一滴水落了下來我就難過得哭了。

　　在夢與夢的斷裂之處，誰肯拯救我？誰來點綴我？

　　依舊是那個位置，東區第三十二排左起第一個墓碑。外婆在這裡。

　　今天下了小雨，所以我撐了把傘過來，最近發生了好多的事，都是要向外婆彙報的。

　　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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