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青春凹凸不平(19)_曼森

十九

　　葉細細坐在座位上，臉色非常不好。為這種事臉色不好，不值得的。

　　細細看到我，本想說什麼，又什麼也沒說。

　　我低著頭來到座位上。我不喜歡同學們注視我的眼神，我又不是怪物怪胎怪獸！

　　放好書包，坐穩，把手裡的東西攤開來。

　　但是，我真的不在乎這些嗎？不，我在乎。我在乎我自己，我在乎細細，在乎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小圈子。

　　還有。還有我的蛐蛐--黎亞。

　　高二年組和我們是在同一幢樓的，樓下的照片他也看到了吧？他會怎樣想？也許他不會認出照片上的人是我。我僥倖地想。

　　清晨的陽光在照片上散出一個光圈，像是水滴，一點點不斷擴大，最後消失不見，我們的臉好模糊。我突然想走到細細那裡，指著照片叫她，"看，這才叫曖昧。"

　　曖昧？是的，如果不曖昧，那要如何達到易水陽想要的效果？

　　我伸出手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撫摸照片的每一個角落。不過是純潔的友誼罷了，如今變得這樣的污穢不堪。我突然明白了兩個字的含義--恥辱。

　　當年媽媽被他人稱為妓女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她的壓力要比我大得多吧？她要比我難過幾百倍。現在我也要受這樣的苦嗎？但是我們什麼都沒有做錯。

　　我不知道媽媽是個怎樣的人，但我確信媽媽不是妓女，她只是一個未婚先孕的女人。也許是因為對那個應該被我叫做父親的人的眷戀，才選擇生下我。生下我之前她也許有過要殺了我的念頭，可是由於對那個人的思念，她捨不得。我只是猜測而已。最終她還是選擇生下了我，儘管她知道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很大的代價。這也讓我更想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又是怎樣的一個男人讓媽媽這樣奮不顧身，身敗名裂也願意。

　　想著，我收回了自己的手，撫上劇烈起伏的胸脯。真的很難過啊！照片上的我和細細是那樣難看，像是被魔鬼附身，簡直要醜死了。

　　我把照片，不，應該管它叫做類似海報的東西拿到了書桌下面，對折，撕開。兩塊，四塊，六塊。撕成規規矩矩的碎片，它像不像眼淚？我的眼淚，五彩繽紛，色彩斑斕，感情複雜的眼淚。

　　這個形容好難想像啊！我只覺得那東西很快就被我撕成了一大把。

　　這期間，我聽不見同學們翻作業本的嘩嘩聲，也聽不到鋼筆尺子掉到地上的聲音，我只能聽到心被撕碎的聲音。我的心啊！那碎片幻化成傷口，以流光溢彩的姿態侵入我的細胞。

　　下課鈴聲響起的時候，我正在低頭鼓搗手裡的碎紙。應該扔掉這些該死的東西，不能讓它們像膏藥一樣粘在我的掌心。

　　我站了起來，向朱林林的座位走去。

　　朱林林看到我，居然露出了可愛無比的笑容。很美好的笑容。

　　只是接下來不管發生什麼，你都能這樣美好地笑嗎？

　　我捧著紙屑的雙手在朱林林的頭頂緩緩打開，紙屑擺出各種妖豔的姿態飄散開來，落到朱林林的頭上。我不清楚這件事是誰做的，現在我只想找一個人來出氣而已。

　　朱林林，我代表群眾、代表党，同情你。

　　"你幹什麼？你個瘋子。"

　　朱林林的嗓音永遠都是那樣的尖細，她的叫聲有點刺耳，耳膜都被刺痛了。她大叫著站起來，拼了命地想抖掉身上的紙屑。

　　有些失重的碎片落在了我冗長的年華里，仿佛綻裂在了許許多多個恍惚的瞬間。

　　原來一向強勢的葉細細也會變得脆弱，這與易水陽那個混蛋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原諒我總是給易水陽那樣的一個定義--混蛋。

　　但是事實證明他真的是個混蛋，大混蛋！所以我很輕易就原諒了自己。

　　葉細細很喜歡他的，他卻背叛。

　　整個上午，葉細細除了答錯了英語老師的一道題之外，幾乎沒說話。她在想什麼呢？

　　上午最後一節課下課後我去牽葉細細的手，她居然想掙脫開。有必要嗎？我說過什麼了？清者自清，既然是這樣，還需要怕嗎？

　　我強行牽住了葉細細的手，大步走出了教室。

　　食堂裡彌漫著各種菜的香味，視窗前排著長長的隊伍。每天中午都是這樣，只是今天我感覺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看我和葉細細。我只好裝作什麼也沒看見，閒言碎語權當沒聽見，一副無所謂的表情站在隊伍中。身後的葉細細一直低著頭。

　　到底是為了什麼呢？葉細細最終還是沒有頂住壓力，連招呼都沒打就跑開了。

　　我沒有追出去，她也許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

　　既然是這樣，我就不該去打擾，也許她想通了就會開朗起來的。我知道，其實葉細細更多的難過是因為易水陽，那個該死的男生啊！畢竟是你喜歡過的女生，至於這樣絕情嗎？想分開就直說，幹嗎來這一套啊？

　　他怎麼能想到用這樣的方式來報復我們的呢？他的邏輯思維很好用嗎？那為什麼不用在別的地方呢？

　　那麼多那麼多令人費解的問題！

　　我繼續裝作一切都無所謂的樣子，捧著飯盆，打飯，找位置，在人最多的地方坐下。這是我以前打死都不會選擇的一個位置，今天我倒要看看，誰能把我怎樣。

　　結果是意料之中的。周圍的人好像商量好了似的，看怪物似的看著我，以至於把飯送到了鼻子處。

　　我暗笑。我不怕。我慢慢地扒著飯，等著葉細細，她會回來找我的，我敢肯定。

　　食堂牆上的大掛鐘快要指向一點，人漸漸少了。我開始懷疑自己的肯定是否正確，一點鐘上課，都這個時候了，葉細細還沒來。

　　"表哥，你的技術真的好爛哦，那張照片一看就是假的。"

　　朱林林那該死的尖細的聲音在空蕩蕩的食堂裡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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