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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王秋豔身邊的癩蛤蟆終於忍受不住,他就像是一隻被打擊的,終於知道自尊的猴子,抓起桌子上的一個碗就扔了過來。有小黑這樣的好鬥生物在,這場架當然毫無懸念的發生了。四打一,癩蛤蟆註定就是一個完敗的結局。當他頭破血流,鼻青臉腫得躺在地上呻吟時,我忽然有些句覺得荒唐。可能他們是真喝醉了,當然最大的可能的他們不僅醉了,而且嫉妒了,也包括我。

  我喘著粗氣,看著一直坐在椅子上冷眼旁觀的王秋豔,發現她的眼裡還是一如偶遇時的冷漠。這又讓我大為疑惑,開始猜測起她和這個可憐的癩蛤蟆到底是什麼關係。餐館的老闆早就聞聲過來了,看到滿地狼籍,想必是十分憤怒的。幸好時辰已晚,餐館裡除了我們並沒什麼客人。眼鏡陪著不是,說是衛生一會我們來包了,他當然也不會忘記賠償那只讓他流血的破碗。老闆消了火氣,就不再理我們。而我們呢,我們這些人總在最糊塗的時候最憤怒,又在最憤怒的時候最清醒。這種矛盾必然會導致我們受傷害,不是傷害我們身體的,就是傷害我們的心靈。

  王秋豔扶起那只癩蛤蟆,看都不看我們一眼,就要離開。我再也承受不住她的冷漠,甚至有些沒出息的想,那種冷漠就是對我的懲罰。我叫著她的名字,她轉過神來,在癩蛤蟆和另外三隻流氓的驚詫中,走到我的面前,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這時候我才知道,冷漠的懲罰不是給我的,而是給李方那孫子的。給我的則是向徹整個屋子的耳光和她眼裡那隱約的眼淚。

  那個時候,我們大二。我第二次看見她流淚,心還是如一的疼,針紮一樣的疼。

  第六章

  (一)

  大二以後我的作息規律就發生了根本的變化,甚至有一度總喜歡把夜晚當成白天來過,然後再把在夜裡耗費了的精力放在朗朗白日之下,以期得到恢復。這樣就和小黑他們形成嚴重的衝突,每每我一覺醒來,他們都端著碗盒飯在那大吃特吃。這樣對我很殘忍,我的口水總會被他們那惡俗的吧唧聲所勾引出來,最終導致了一場又一場的口水戰役,沒有勝利者。

  小黑總是在我的一番惡毒的咒駡之後,變戲法似的拿出一份新的盒飯。這樣所帶來的效果是:剛剛還過著嘴癮的我,瞬間變成了一個最可憐的乞討者。小黑說:"立子,你有大爺嗎?"我不敢說沒有,只好說有。小黑又說:"我操你大爺。"我一邊渴望的盯著他手裡的盒飯,一邊點頭不迭的說:操吧,操吧。把那份盒飯給我。"

  這樣的大學生活讓我無聊、空虛、寂寞,特別是在我享受了那一餐,用我莫須有大爺的莫須有的貞操,所換來的晚飯之後。偶爾有幾次我剛剛睡醒,他們卻不見了蹤影,這種情況下我的思緒特別容易飛揚、容易信馬由韁。當我空這肚子,耷拉已經好幾個月沒有洗的牛仔褲下床的時候,我就會問自己:到底是我在上大學,還是大學在上我?沒有人會給我答案,因為答案很明顯,就我那時的淒慘模樣,肯定是被大學給上了。

  終於有一次不再顛倒白天黑夜,就會生出奢侈的感覺,有一沒一茬拉著那三個早就困的眼淚直流的瞌睡蟲,在那大講特講。在他們喪失回應能力的時候,我就惡毒的罵了開去,但是他們早就無暇顧忌。我更加肆無忌憚,一遍遍問候著他們無暇顧及的家人。其實我只想告訴他們,大爺的我睡不著,一點都睡不著。

  鼾聲四起了,我已經把他們的母性直系親屬到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方親戚挨個問候一次。問候的很累,可是累也睡不著。夜裡的寂靜很容易勾引出人的思念情緒,我就一遍遍的思念著王秋豔,一遍遍想著她追著載了李方的火車時候的眼淚,一遍遍想著那次扇我耳光時候的眼淚。我想搞清楚這兩者有什麼不同,在搞清楚之後,便會失望的睡意無限--那兩次眼淚沒什麼不同,都是她流的,都是她因為李方那孫子流的。而且每一次我都會心疼,心疼的直抽搐。

  能睡著的時候,也會有夢--我夢見王秋豔為我哭了,我卻笑了,笑的很高興。

  我從沒把王秋豔拉著一隻蛤蟆的手的這一噩耗,告訴李方。他會經常問起,我的回答如一。我說:"她是你姘頭,不是我姘頭,你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他就歎著氣說王秋豔給他的信越來越少了。我問他回過信沒有,他卻沒良心的說:"想回來著,可是知道寫什麼的時候沒時間,有時間回的時候又不知道寫什麼。"

  我就說:"操你大爺,如果王秋豔被一隻癩蛤蟆牽著,你李方會怎麼處置?"李方惡狠狠的說:"哪知癩蛤蟆?我扒了他的皮,讓丫的變成青蛙。"他的語氣裡充滿了狠毒,狠毒的極其不自信。我可憐他不自信的狠毒,可憐得啞口無言。

  到了大三的暑假,我終於意識到必須要結束,這段混淆了三年,已經變得毫無生趣、毫無意義、毫無成就的生活。小黑早早的回了家,他說他的爸媽給他安排了一個實習單位,每個月還有工資可以拿。我們三個孤苦無依的難兄難弟,很是羡慕。跑到火車站送他,他信誓旦旦的對著我說,拿到工資就給我寄兩條煙過來,並挖苦著我,希望我就這樣抽死算俅。

  我對著他咬牙切齒,告訴他說:"就算給我寄兩百條我也抽不死,我能把你熏死。"小黑撇撇嘴,又想對眼鏡說話。眼鏡很不給面子,一邊看著手錶,一邊催促小黑趕緊滾蛋。

  小黑很鬱悶的問天天和眼鏡賴在一起的中分頭:"什麼事情使得眼鏡那麼著急?"中分頭倒算老實,劈頭蓋臉就對著小黑說了兩個字:考研!中分頭說著兩個字的時候,從來都是如一得堅定,堅定的讓你都不敢對他考研的結果表示一丁點的懷疑。小黑也很配合,一臉的假正經說加油。他就轉過來對著我說:"立子,你也該努力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不自然的流露出一種高高在上的神情來。這讓我厭惡,讓我黯然,讓我哀傷,讓我不知道說什麼,只好罵他:"你他娘的,趕緊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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