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再見,蔚藍海岸 | 上頁 下頁
二十六


  「她,真的就走了啊。」帕昆神色寂寥,「真希望她可以在這裡久一些。」

  一同望向喬,他喝著二人帶來的魚湯,置若罔聞。

  蘇安宜和許家睿抵達三藩市機場,剛剛出閘,就有黑衣的司機迎上前來,必恭必敬接過二人的行李。許宗揚在等候親友的人群後長身而立,見到二弟和小妹,淡泊寧靜的神色間才添了三分喜悅,溫和一笑。蘇安宜久不見大哥,怯怯地停住腳步,扯二哥衣袖:「是你告密的吧。」

  「是誰說現在總算相信大哥了?」許家睿將她推到身前,「親兄妹,要老死不相往來麼?」

  蘇安宜癟了嘴,伸出雙臂和許宗揚擁抱,拍拍他的背就想草草了事。許宗揚卻不放手:「安宜,大哥這麼多年,什麼都不在乎,可這次,我真怕你回不來。」

  「像,天恩姐一樣?」她試探著問。

  他雙臂收得更緊:「是大哥沒用,救不了她。」

  蘇安宜抬頭,大哥鬢角竟然已經有幾絲白髮。想起渾濁深海中的驚恐無措,近乎絕望般的掙扎。當年沈天恩如是,許宗揚何嘗不是?而午夜夢回,不僅再也見不到愛人,還要面對惡意的譏嘲揣測,甚至是骨肉至親的疏離。她深深愧疚,攥著許宗揚的衣角,伏在他肩頭嚶嚶地抽泣起來。

  兄妹三人回到Pala Alto的老宅。蘇安宜甫一出生,母親就因難產過世,父親忙於生意,許宗揚大她八歲,自小便擔負起照顧小妹的職責。此時他像兒時一樣,幫小妹掖好被角,在她額上印了晚安吻。

  「大哥……」蘇安宜低聲喚他,「陪我說說話,好麼?」

  「還要聽故事麼?現在每天精神緊張,恐怕講不出童話來了。」許宗揚坐在床邊,「我明天再來陪你好不好,華瑛住院了,我要去看她。」

  「那個女人……不,我說,大嫂,她怎麼了?」

  「低血壓,差點暈倒。」許宗揚頓了頓,「她懷孕了。」

  恭喜二字在嘴裡打轉,還是說不出口。蘇安宜幽幽地說:「我見到了阿簪的戀人,喬。你還記得麼,簪婉絲麗?」

  「記得。阿簪也提起過他,似乎當時兩個人在鬧彆扭,說起來就氣鼓鼓的。聽說,她後來也……」

  「是。但這麼多年,喬還是一個人,他始終沒有忘記阿簪。」

  許宗揚知她弦外有音,溫言道:「但我不是一個人,還有家睿和你。自從失去天恩,我就為了許家活著,不可能只活在緬懷中。」

  「既然天恩姐不在了,其他人都是一樣,所以,要娶一個對振興門楣最有利的,是麼?」蘇安宜惻然,「大哥,這對你自己,對大嫂,都不公平。素查島的人會說,逝去的愛人,都住在心底的琉璃之月裡。其實,你也從來沒有忘記過天恩姐,對不對?」

  許宗揚默然:「回去上課前,如果有時間,來看看華瑛。她會很開心見到你。」

  第二日沈天望如約去見許家睿,剛在吧台坐定,身後便伸過一隻素手:「三杯龍舌蘭。」

  他心中一顫,回頭,蘇安宜淺淺一笑:「我回來了,平安得很。」

  沈天望轉頭,對著許家睿怒目而視,洩密者抬袖掩面,很知趣地退到角落沙發去。

  「你放心,我不是來哭哭啼啼,或者大吵大鬧的。」蘇安宜接過龍舌蘭,一飲而盡,液體自喉嚨涼涼滑下,在體內熱烈灼燒,散發出勇氣來。「我知道,你也去過素查島。」她說,「但你如果沒有遇到那種激流,不會想像出意外發生時的情況。」

  「家睿已經和我說過。」沈天望有備而來,「安宜,如果你要說,我在乎你的安危,我無可否認。但你已經不是六年前的小孩子,應該明白,我們改變不了已經發生的事情。答應我,不要再固執,做傷害自己的事情。」

  「你是不能回頭,還是根本就不想呢?」她側頭,淚盈於睫,「我用性命當賭注,在你眼中,只是固執和不甘心,是麼?只有我還活在六年前,而你,已經不是我認識的沈天望了。」

  「你以為當初我做的決定,都是一時衝動麼?」沈天望轉身,「我發現了姐姐的遺言,如果有任何意外,就決不允許我和你繼續來往。她說,用自己的生命懇求我。」

  許宗揚從醫院回來,開著遊艇出海,他自保險箱裡取出一遝材料,幾本數十頁的報告上滿是公式和示意圖,他並不能完全看懂。但隨後是數張彩圖,巨大的環狀珊瑚礁,在馬爾代夫、塞班,澳大利亞,或是加勒比海等熱帶海洋均有分佈,如果從空中俯瞰,廣袤的海面上,圓弧形礁石環繞一泓深淺交匯變幻莫測的碧波,翡翠綠、星夜藍、淡天青……明明暗暗,如同月亮表面的陰影。

  琉璃一般的月。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