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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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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風也是這麼猜的,因為薄荷和那個年輕人明明相識,卻表現得那樣形同陌路,冷漠中甚至有著仇恨與敵意,這應該不會是普通朋友的反目成仇。 「媽,薄荷以前在清州的事你一點都不知道嗎?」 何婉無奈地搖搖頭:「我跟她爸爸離婚後,他就帶著薄荷馬上搬了家,不肯讓我再見到女兒。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沒有他們的消息。」 「直到去年薄叔叔查出得了晚期肺癌,他才帶著薄荷來找你。其實他這種做法很不對,離婚是你們大人的事,幹嗎讓小孩子失去母愛。」 何婉黯然,薄家慶是個大老粗,他不懂這些。他只知道何婉堅持要離婚的話,就別想再見到女兒。薄荷那年才四歲,她這個做母親的就從女兒的生長歲月中缺了席。一直到二十年後,才重又見到長大成人的女兒。她陪著父親來這座海濱城市最著名的一家醫院看病,她接到薄家慶的電話趕去時激動無比。在潔白的病房裡,第一眼看到薄荷,話未出口她就忍不住哽咽了。 與之相反,薄荷看到她卻非常平靜,像接待一個鮮有來往的親戚般客客氣氣地說:「您好,來了,坐吧,喝茶。」 幾乎沒有超過兩個字以上的話。不是刻意的冷淡,而是實實在在的,二十年漫長歲月拉開的距離,讓她對她這個母親感覺生疏。她甚至不怨恨她,因為不在乎。在乎而得不到的,才會心懷怨恨。沒有母親,對她的生活顯然沒有什麼影響,她一直享受著父親豐盛如金杯滿斟般的愛。 所以,二十年後的母女重逢,薄荷只是客氣禮貌地打招呼。既不抱頭痛哭,也不滿臉怨恨,她的表情很平靜,平靜得讓何婉無比沮喪與傷感。 跟安然通過電話後,薄荷直接回了家。 這個家,是季家以前住的一套小公寓。兩室兩廳的格局,裝修得十分溫馨雅致。薄何陪父親來這座海濱城市看病後,何婉起初想要接她回現在的住宅,她執意不肯。再怎麼說是親人,在她看來也是別人家,她會住得渾身不自在的。 最後何婉只得安排她獨自住進了這套小公寓。從小住,住成了長住,父親去世後,這兒變成了她的第二個家。 牆上掛著父親薄家慶的遺像。一張黑瘦的臉,掛著和善的微笑。她走近前看了半天,輕聲說了一句:「爸,我今天遇見了席睿南,您還記得他嗎?」 照片中的薄家慶只是安詳地看著她微笑。 窗外,是芳菲處處的初夏,梧桐擎滿一樹透明的碧,一群飛鳥拍著雙翅從樹梢飛向藍天,清脆悅耳的鳥鳴聲像吉它弦上一個接一個的流利音符,跳動在午後最燦爛的陽光中。 薄荷走到窗前微微闔上雙眼,陽光溫暖地在眼皮上覆蓋一層紅熱。時間海的日潮夜汛來了又去,去了又來,滄海桑田悄然轉換,而太陽的紅光與熱度卻始終未變。一如多年以前的那個初夏,那樣暖暖地覆蓋著她…… 那個初夏,薄荷還只是一個六歲的孩子,正在上學前班。中午放學時,她的父親薄家慶來接她去吃酒席。 得知有酒席吃時薄荷雀躍無比。小孩子都是愛熱鬧的,最喜歡跟著大人去吃酒席,因為又好吃又好玩。 那天吃的是薄家慶老闆席文謙家的酒席。席文謙是個年輕有為的人物,最初他只是清州市商業系統中的一個普通科員,看准改革開放的大好時機,大膽果斷地放棄鐵飯碗辭職下海,很快就掘到第一桶金,緊接著順風順水地發了。這回他過三十五歲生日,在清州最好的酒店擺壽宴,賓客滿座,還一再地加桌。富在深山都會有遠親,何況席家是富在州城,特意前來捧場攀附的人比比皆是。 席家的酒席是薄荷吃過的酒席中最好吃的一頓,很多菜她以前見都沒見過,比如白灼蝦和清蒸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吃。 20世紀90年代初期,在清州這樣的內陸小城裡,普通人家的飯桌上幾時有過海鮮啊,很多人連見都沒見過。薄荷拿著一個螃蟹腿就一口咬下去,差點崩掉了一顆小乳牙。還是薄家慶作為小車司機跟著席文謙見過些世面,知道這些海鮮要怎麼吃,趕緊一點一點剝給女兒吃。 吃酒席的時候,小孩子永遠最快吃飽。因為嘴饞,菜一上桌就猛吃,上到一半就吃飽了,再吃不下,便下桌跑來跑去地玩。薄荷也是如此,肚子一吃飽馬上下桌去玩。與席的賓客有好幾個帶了小孩子,陸續下桌玩在了一起。 五六個年紀相仿的孩子幾乎都是女孩。除了薄荷是短髮運動衫外,其他的個個都梳著好看的辮子,穿著好看的裙子,打扮得像一個個小花仙子。沒辦法,薄家慶是個大老粗,不會打扮女兒。他不懂得怎麼給她梳辮子,所以一直給她剪短髮。裙子倒是買過幾條,但是薄荷從小跟著街坊裡一群孩子們玩大的,穿裙子玩很不方便,於是不愛穿。久而久之,養成一個地道的假小子了。 只有一個小男孩,然而所有的小女孩加起來都不如這個小男孩長得漂亮。真真正正是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尤其一雙很大的眼睛,被又長又翹的黑睫毛密密簇擁著,像茂林深處的湖泊一樣清澈,只能映得出藍天白雲青山綠水等一切純淨美好的東西。 花仙子般的小女孩們都親熱地要和他一起玩,「南南、南南」地叫著。他卻愛理不理的,一轉頭瞥見了薄荷,倒顯得十分高興,跑過來問她:「玩兵抓賊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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